本帖最后由 红米饭 于 2015-3-26 21:46 编辑
奶奶在老家院子的照片
十年前，农历11月24日，传来了我亲爱的奶奶去世的噩耗，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立足不稳。我匆忙放下手头大事，千里奔丧，急返河南老家，回到了养育我长大的偏僻山村。松林号啕，漳河呜咽，雪花漫舞，天地动容。我穿过层层叠叠的花圈，拨开密密麻麻的人群，双膝跪地，面对奶奶已冰凉的遗体，放声悲喊：“奶奶，我回来了，你看看我呀！”任凭泪水滚滚而下，我撕心裂肺地呼唤，奶奶再也不会给我说一句话。
奶奶历经75年风雨兼程，走到了生命尽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见到亲人，可子孙们都工作在外地，在死神逼近奶奶的日子里，终没有见到她所企盼的亲人。表叔说，奶奶临终时眼睛睁着，却没有说一句话就抱憾而去。苍天恨海，这是我心头的一大伤痛！奶奶！我思念你呀，你为何不等等我呀……
奶奶象是天上洒落在人间的一粒苦难的种子，她的一生充满了坎坷。5岁丧父，15岁被嫁给了从未见过面长她6岁的我爷爷为妻。未成年的她，三寸金莲，婀娜窈窕，出落得如花儿般，在长者的关怀下成了家。在艰难的岁月里，奶奶用她稚嫩的肩膀维持着这个家，度过了她人生最美好的两年时光。两年后，奶奶怀孕了我的父亲，由于家境贫寒，爷爷到外地干活挣钱，得了重病，无钱医治，至死也没能回来。四个月后，奶奶生下了我的父亲。没有了爷爷， 奶奶怀着心头的悲伤，把希望寄托在相依为命的独生儿子身上。 奶奶虽是小脚女人，但凭着年轻、有志气，奋力耕地种田，纺棉织布，坚持了18年的寡妇育儿生涯。这期间，奶奶经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艰难，历尽沧桑，受尽歧视。悲惨的命运锻造、打磨出了她一颗刚强与善良的心。 日月交替，春去冬来，奶奶育儿18年终有了出头之日。我父亲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大学，奶奶那苦楚的面庞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然而，面对上学所需的巨额学杂生活费，奶奶一次次陷入了困境。为了支持儿子上大学，奶奶这个从17岁就守寡的女人，在她35岁时经好心人的劝说，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几岁的男人。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婚姻无法维持，奶奶只好结束了她四年辛酸的改嫁生活，被刚大学毕业的儿子接回了苗家。 奶奶长得白净，与人处事和道、办事干练，村里人尊称她为白老婆，含有赞美的意思。奶奶的年龄在村里算不上长辈，但她的热心肠与良好的人缘关系，受到了村里所有人的尊敬和爱戴。奶奶积德行善，关爱他人，左邻右舍的小孩们有了三灾六难的事儿都爱让奶奶看看，而奶奶看看也就好了。时间久了，奶奶能够消灾化吉的事就传开了，甚至连方圆几十里的人有啥事都会来给奶奶说说。有这样的好奶奶，作为子孙们任何时候想起来，心里都会涌现出一种自豪与欣慰。 是奶奶哺育我长大成人，从我伢伢学语，到上小学、中学、大学，直至走向工作岗位，无不渗透着奶奶的心血。我出生后，父母工作忙，把我留给了奶奶，父母的爱抚我体会不深，但奶奶的呵护与慈爱却使我永远铭记在心。我无忧无虑的童年就是在那个充满欢乐温馨的小山村度过的。 白天，我象奶奶的尾巴跟着奶奶上地干活，静静的夜晚，在昏暗的灯光里，奶奶摇着纺车，给我唱着歌，讲着故事。在嗡嗡的纺车声中，我渐渐长大了，学习到了许多做人的道理。在我上学期间，奶奶给我改善生活，缝补衣服，把我打扮得干净、体面，尽量满足我的学习与日用花销。奶奶说，你只要好好学习，以后给国家做好事情就行了。奶奶不识几个字，凭着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用她的一言一行影响了我的整个一生，为我后来成就一番事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奶奶的恩深似海，她的高风亮节为子孙们竖起了一道丰碑。可是奶奶却没有等到回报的那一天，真让我们活着的人终生感到遗憾！ 奶奶虽然一生被坎坷命运役使着，但她具有北方女性特有的刚强。她说不愿给子孙们添麻烦，始终坚守在小山村不到我们城里来，直至老死在家乡的土坯房。我知道她是孤独的，那种孤独来自她对一种生疏的幸福无法介入。她常常在侄子的搀扶下坐在村外的大树下，夕阳下默默望着远方，是回忆悠悠往事，还是思念和祝福着远方的亲人？每当想到此，我的心头都会颤抖不已。 奶奶的丧葬仪式中，乡亲们之间的淳朴、友善，以及对我奶奶的情感表达方式和眷恋之情，使子孙们打开了眼界。奶奶的遗体停放在院子的寿棚里，村里老的少的手里端着祭品匆匆而来，出门在外回不来的，也委托他们的亲人献上供品，家家户户都有送花圈与挽幛的，不少外姓外乡人也来祭奠奶奶。 奶奶那张已经放大了的黑白照片高高地挂在寿棚中央，她脸上依然挂着和蔼的笑容，一双眼睛慈祥地望着前来为她送行的人们。我是长孙女，与当公安的新婚丈夫，还有在县上担任领导的爸爸，都是大学生出身，引起乡亲们对奶奶赞叹不已。面对德高望重的奶奶，村里的领导动情地说：村上历来老了人，都没有给白老婆送的花圈、挽幛多，白老婆人缘好，乐于助人，为乡亲们办了不少善事，大家都记着她哩！ 守灵的日子里，我与父亲给奶奶的灵堂拟了一幅挽联：一生贞洁育子孙，万古流芳传美德。奶奶的灵魂有知，当晓得儿孙们传承着她的良好品德，定会含笑在九泉之下。
农村的习俗，死者入土时女儿家不得靠近，我摒弃世俗亲自操作了奶奶的丧事。在扶奶奶入土的日子里，长长的送丧人群走向墓地，人们对这一离世老人的爱戴与眷恋，使我扶着灵柩的悲伤心情更加凝重。奶奶呀！悲哀的日子里，亲人和乡亲们无不表达对你的怀念与敬意。你那不畏苦难艰险的精神传承在子孙的肩头，你的付出有了圆满的结局。你虽驾鹤远离我们而去，但你乐善好施、坚强守节，却是给子孙们留下了一面精神大旗。
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我感悟人生：生命的伟大，在于无私奉献，生活的快乐，在于胸怀宽广。已是企业老总的我，眷恋奶奶，别无所求，只想在追寻人生的辉煌旅途中，以自己的智慧带领更多的人去过上自己所追求的美好生活。 责任编辑：司马秦剑
作者介绍： 苗娟，汉族，河南林县人，生于1968年，河南大学毕业，当过教师，工会干部，销售经理，直至某企业副总。2001年以后从事媒体工作，先后在陕西科技报、改革内参、英才杂志、人民日报海外版、廉政风云网、中国市场西部信息网等媒体担任记者、编辑、部门主任等职，爱好写作，作品文笔流畅，具有女性的细腻、真情等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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