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笑春风
儿子对我说,妈妈,我还想去喂小羊。好的,我们一起去。可是,旁边的小妹妹说,羊没有了。
这是春天里,我和儿子在乡下的阿姨家,小妹妹是阿姨的孙女。
每年的春天,这里的红桃绿柳、青苗绿草、马兰菜花就是一场盛宴,错过便是一年光阴任苒。
尽管小妹妹说羊没有了,可儿子仍然抱着一丝希望要去看个究竟。好吧,我们一起去。我们要去的就是去年养羊的那户老爷爷老奶奶家。绕过一段道板路,路边有零落长着的油菜花,长长的绿茎顶着金色的花冠也在春风里摇啊摇。转弯跨上一条田埂,田埂的一边是鱼塘,另一边是苜蓿地和油菜地。马兰和野草在田埂的两边沿长着,毛绿绒绒。毛绿绒绒的马兰和野草中间种着蚕豆苗,风吹过,掀起豆苗椭圆形的粉绿叶,露出白紫带黑点的蚕豆花,蚕豆花香和油菜花香随之迷漫。
孩子们手里擎着从田埂边采来的野花,走在花香迷漫的田埂上,一路说笑打闹奔跑着,春日的阳光照耀在我们的身上。
知不知道,这个蚕豆苗有豆耳朵呢!我对孩子们说。
真的,豆耳朵是怎样的呢?
我来找给你们。
春日暖阳下,充满花香的田埂上,我和孩子们在寻找豆耳朵。
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翡翠色的豆耳朵躲藏在一片大叶之下,像个顽皮的孩子只探出一个小脑袋,咧着嘴巴在笑。
两个孩子,一人一个豆耳朵,小小翼翼地握着他们的小拳头,将豆耳朵藏在掌心。继续边走边寻,两个孩子还在争论着,谁的豆耳朵大谁的豆耳朵小。攥着豆耳朵的孩子,在春风里花香里成长,天真岁月,童趣盎然。
穿过一片香樟林的苗圃,旧年的落叶铺满小路,斑驳的阳光从林间洒落下来。
抬眼就望见了那户老爷爷老奶奶家。
孩子雀跃着跑去,来到红砖铺就的场上,去年栓羊的木柱子还在,羊却真的没有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屋里有拣拾马兰的老奶奶,场前有一只母羊,还有两只母羊生的小羊,旁边有砖木垒搭成的小棚。我儿子跟着小妹妹喊老奶奶,老奶奶看着两个小小孩欢喜至极,起身去捋了些青菜叶让孩子们喂羊,老爷爷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喂羊。
现在,羊棚还在,却空着,有蛛网盘结。儿子失望地看了看羊棚和木桩。小妹妹说,哥哥,对你说小羊没有了吧,你还不信。羊喂不成了,孩子们有点失望。但羊棚旁边养着两三只鸡,在绿网围成的泥地上踱着步子。看到人来,便躲在角落,侧头斜睨着我们。孩子们便拿起堆在地上的老苜蓿去喂鸡。不过一会儿,鸡便来争食他们手中的苜蓿叶。孩子和动物之间,有着天然的亲近。喂完手中的苜蓿,孩子在围网边走,那只长着红褐羽毛的公鸡,“咯咯”地隔网跟着。
孩子们又去捡拾苜蓿,小脸红润得像场前正盛开着的粉色桃花。
场前的这株桃树,正是花儿满枝,粉粉白白,热烈动人。桃树下一口老旧的水井,井沿淡淡青苔,春光婆娑里,岁月姣好。
场上的热闹,惊动屋里的老爷爷,他微驼着背,背着手慢慢踱出来。小妹妹喊,爷爷!我儿子也跟着喊爷爷。
老爷爷站在场上,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儿子问,爷爷,羊怎么没有了?爷爷咳了咳说,卖掉了。为什么不养了啊?奶奶呢?爷爷没有回话,仍然背着手,挺着微驼的背,眯眼望着开在春风里的桃花。
小妹妹凑着我儿子的耳朵,悄悄地说,哥哥,奶奶死了。
爷爷放下背着的手,摸了摸我儿子的头,又抬头眯眼,眼前繁花“相看好处却无言”。
春风吹过,粉粉白白的桃花摇曳在婆娑春光里。
我对孩子们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和爷爷说过再见,孩子们便又一蹦一跳着回去。
田埂上,孩子们又打又闹地在春光花香里奔跑,发上衣上沾满金色的花粉。回头望去,爷爷站在桃树下目送我们,身后桃花正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