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之子散文】伤痕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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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708 | 回复3 | 2015-4-1 10:05: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红米饭 于 2015-4-1 10:11 编辑

                                                  序幕
    我被医药酒精消毒过的缟素般的粗制麻布捆缚在交错纵横的铁床上。昏黄的灯光驱散酒精弥漫在病房走廊的清新气味,油漆过的晶莹剔透的窗栅栏把星空朗照的夜色分割成去桑树凹凸不平的脉络,突兀着的圩埂的峭壁被桑椹树环抱,意欲亲吻着蔚蓝的天空,亲吻着可以倚靠在窗栏边俯瞰公园的小径上那情侣的秀发。斑驳的大理石地面辉映着身着蓝布褂的护工忙碌地清洁病房的羸弱的灰暗的身影我记得我故乡圩埂的峭壁上也时常伫立着黑发狼藉散披在肩头的深情恍惚的妇人,黎明的绮丽的光辉把她的布满皱纹的枯槁的脸庞照耀得昏暗分明,她的悠长诡异的身影似乎镌刻在剥落红油漆的饲养牲畜的栅栏上。我在笼罩着蜘蛛网和灰尘让农民们窒息的纱窗旁胆怯地窥探着无法预料的征兆。彤红的炉火的暖光在我外祖母沧桑的脸上闪耀,我的脸庞渗出了微凉的汗渍。我牵着王璞小巧玲珑的温暖的手,缟素般的围巾碰到我清凉颤抖的脸颊,她身着丝绒般润滑的棉袄,脖颈上缠扰着她祖母在灶台旁取暖时为她织的线条分明的毛衣,就像农忙时打谷场上筛稻谷的漫天飞舞的金黄的稻壳,我和王璞就在草垛上嬉戏,目送着绵延无尽期的河水里的清澈的混杂着流淌的藻荇。我记不清她的可爱的幽暗的眼睛,那清澈的苍穹遮掩不住星空的光芒,我渴望看着静谧的萤火虫点缀的明朗的夜色那王璞如精灵般灵异的眼睛。我的羸弱的身躯被勒紧在被汗液浸润透的被单上,蠕动的手腕已挣扎出鲜红的伤痕,我呻吟着,哭泣着,苦涩的泪水从我的眼眶滑落在大理石地面上,闪耀着昏黄的光芒。
“你这疯子最好老实点,难道不给你打点镇静剂你就不安分吗?你看你母亲是多么地爱你,我现在是在同情你……。”在门外值班的一位中年护工摸起一支烟,彤红的火光弥漫在渔樵的荒野里,我似乎听到了嗥鸣,在月光下升腾漂泊,终会那位温柔的女孩的怀抱。护工年轻气盛,柔顺发秀发密集地散披在眉梢,粘结在晶莹闪耀着幽光的墙壁上,厚实长满老茧的黝黑的手拿着依稀可以辨认关于“韩方之争”的文章的报纸,趴在剥落褐色油漆的办公桌上,狭长的门缝中透出韩寒在报纸上英俊的轮廓,我营造出周围精神病人鼾声的嘈杂打破我内心遥想童年的祥和的心境感悟着月光底下清风徐来的凉气,目光凝滞愤怒地瞥了在走廊上值班的护工,偶尔还有精神病人掩面哭泣,头发蓬松,目光迟疑,踉踉跄跄地胆怯地拖着蹒跚轻快的步伐,在绵绵无尽头的走廊来回踱步,嗔怒地说道:快救救我这可怜的人吧。我怎么就这么命苦,我要娶一位贤妻,然后生活下去……快当我出去……啊……。在绝望的叹息中他狼藉的蓬松的头发遮掩他的盈眶发泪水,蓝白交错的麻木病服被他奋力地掷向护工的剪头嬉皮道:“你知道我是多么有威严吗?我是老师,受人尊敬,怎么能和你这个庸俗的护工在一起生活……你们这些嗜钱如命的城市流浪者,哈哈……。”颇有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文人自负的感慨。
    在爽朗的笑声中,我依稀能辨认这铿锵有力的狂放的咆哮,我的耳边充斥着病人的呓语和睡眼惺忪的病人惊恐地痴笑的声音。我隐约听到那位猖狂的精神病人被护工竭力捆绑在医院病床上的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的声音,从半掩着的门缝中,我看到身穿白大褂的护士脚步稳重,飘逸的柔发散披在孱弱的肩膀,散发出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他们的纤细的,玲珑般的手拿着注射器,在护工的粗暴的威逼恐吓中被安静地制服在刷着白漆的铁床上。“给你这文人打一针镇静剂,这样你在梦中狂傲吧,我们可经受不住你这么折腾。”我睡意朦胧,惊诧着这位叛逆的桀骜不驯的文人的雄心壮志制造的凌乱不堪的病房的情景。他安静地躺在我病床的旁边,翕动的胸膛被粗麻布扼住,焦急地喘息。我的呆滞的眼睛依然瞋视着走廊上趴在办公桌上被烟雾缭绕遮蔽的那位护工的悠然自得的脸庞。我依然竭力地挣扎,可是就是不能让他愤怒地注意到我佯装想看清我旁边的《三重门》和《飞越疯人院》。

                                           一

    清晨我从迷糊中醒来,我知道肯定是那个混蛋护工给我打了一阵镇静剂。八病区的窗外下的公园凉亭的紫藤萝周围传来鸟鸣发悦耳的声音,我的主治医生,戴个眼镜,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我手上因昨晚奋力挣扎遗留的深紫色的淤痕和旁边散落放着额两本书。医生问我昨晚睡眠怎样,我始终撇过脸执拗地躲过医生的眼神。然后八病区里一个主任医师用温柔的声音跟我说:小伙子,怎么啦,怎么没精打采的,听你父母说你是因为口吃而感到自卑,脾气暴躁被他们连夜送进来的吧,姐姐跟你说。有一部电影,叫做《国王的演讲》,跟你有相同的遭遇呢。怎样,和我谈谈吧,孩子?我哽咽着回过了头,轻轻点点了头。眼泪早已浸湿了枕头。那个姐姐命令护工解开束缚我的麻木。这样我就可以下床随意走动了,只不过手还被反绑在后面。这时我突然听到从医院铁栅栏外面的我母亲的哭嚎的声音,它随着春日发暖光照进我记忆最深处的童真和感动。我的面前瞬时出现了这样的一幅往日的景象:窗沿下萧瑟的秋风震颤着一窠已蜕作河底泥土的蜂窝,密密麻麻的凹凸不平的菱形的温暖的家园填充在塌败的围墙上,暖暖的昏黄的阳光微泛起农庄的平静,静谧而悠远。那位愁容满面的老妇人的伛偻身影绵长在抗坑洼洼的圩埂幽径上。我紧紧地捏住王璞冰凉的纤细的小手,她的头依靠在我的悸动的胸怀。深秋松树上凝结的露水被彻骨的寒风抖落进窗沿前的炉火里,窜出如窗帘般淡蓝色的火苗,掀起了一道悠远的蓝天的帏幛,老妇人面容惨淡。她在告别养育她整个青春岁月的圩埂下的稻田。她依稀记得她曾戴着潮湿的蓑笠,肩上扛着犁铧,在深秋的田野里感叹农村的荒野和萧条,比如现在站在圩埂上俯瞰养育金灿灿的晚稻的沃土和笼罩在月光下田野里的浓雾。她踉踉跄跄地徘徊在深深扎根于圩埂峭壁边上的桑树,周围掩面抽搐。我看到模糊的背影与桑树阴暗的树影相交融的颤抖的轮廓。王璞也不禁擦拭着苦涩的泪水。我说:“你母亲要离开你了,你还会和我一起在草垛上翻滚,天真地笑吗?”
    王璞不知所措,她激动地扼腕,丝绸般润滑的棉袄在我的胸间摩擦作响。她惊诧地用迟疑的眼光望着我我正在翻阅《少年维特之烦恼》,瞥见了夏绿蒂端坐在钢琴前那纤纤玉手。一缕秋日的阳光与泛黄的浪漫场景的扉页辉映,飘逸古典的家具中陈腐的田野里油油的泥泞的清香。
    “龙,我已体验到了秋天里的母爱,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在田野里漂泊,在打谷场上背靠着背目送太阳西沉,对,还要跟你说说我的母亲我。”这时她终于忍不住自己对母亲离走的苦痛把我手上的《维特》夺过来,强忍住悲伤的哭泣颤抖着说道:“给我读读莪相的诗吧。你很喜欢维特吧?!”
    外祖母把蚊帐下草甸上绛紫色的床单整洁地放在镂空的衣柜里,秋日的阳光倾泻雾靄的凉气,悠然自得漂浮进衣柜镂空雕花发橱柜里。我和王璞肩并肩坐在被暗紫色貂皮绒毯铺盖的藤椅上。窗前伶仃稀疏的桑叶静静地飘落在王璞的母亲的发髻上,她像是被捆缚在精神病院里病床上的我那样营造祥和的心境感知转瞬即逝的童年极浅的笑颜。然后她转过身,脸色阴沉地哭泣地朝着窗前常春藤摇缀在颓圮的篱墙边走过来,哭丧着说道:“孩子,我要回娘家了,和你的父亲好好相依为命吧。都怪我弟弟,太任性了,和一个疯女人鬼混逃离了家,换亲不成。我要离开我的宝贝了。唉,我真对不住你,可有什么办法呢?……”
    我的口中依然喃喃自语,耳边充斥着同情叹惋的哭声。我床沿边的一位学识渊博的身穿敞着蓝色粗麻布大褂病服的青年,被我的哭泣声惊醒,怔怔地望着走廊上护工拿着刊登“韩方之争”的文章的报纸,絮絮叨叨地忏悔道:“啊,夏绿蒂,我何时能为你读读莪相的诗歌?”颇具浪漫的祈祷完结之后她疯狂地揪着陈列整齐的我的灰色被褥,把它掷到我的胸前,用颤抖的嗓音自嘲道:“我真想找一位夫人,对,就像你们这些服侍我生活的护士们。我要你们弹琴给我听,你们就懂得维特的苦恼了。要不然我就学维特自杀,你们可不想败坏医院的名誉吧……”
    但是他还没有以自杀来俘获护士对他的倾慕,护士们就叫几个青筋暴突,满脸横肉发青壮年护工把他强行拖到电疗室进行肉体上的折磨了。我要是能把那位神情恍惚,愤怒地咬牙切齿的精神病人送到《飞跃疯人院》的剧组面试,那他一定会名垂千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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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添香 | 2015-4-1 10:13:2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不一样的视觉,描述不一样的感悟,文字功夫极好,努力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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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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