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合老两口已有三岁多的孙子,他家住在乔山脚下的一个小村,村子不大,四十多户人家,三百多口人。在那文化娱乐极度匮乏的年代里,每逢过春节,各村子就竖立起高高的秋千,让年轻人及孩子们都去玩玩。
这个村子既有高高的秋千又有小孩玩的轮轮秋,由于这个秋千别致新颖,所以吸引了附近几个队的青年男女,他们都蜂拥而至地赶来荡秋千,特别是正月里走亲戚人多,特别拥挤,许多前来走亲戚的乡邻,都顾不上吃饭跑来一试高低,王长合就是在这打秋千时认识了现在的老婆。
当年的王天合高个子,浓眉大眼,英俊潇洒;那年春节的正月初五,天上零零星星地飘着雪花,光秃秃的树枝显得格外孤寂,雪花纷纷扬扬地撒落在那泥土、坑洼不平的街道上,让人踩出了一行行零乱的脚印。
这寒冷的雪花,丝毫没有影响打秋千人的兴致,用王长合父母的话说:“过年这些天,那猪儿子、狗女子在秋千下猴疯了。”
那天,王天合家待客,父母叫了几次,让他回家端饭,不知为什么,父母寻找到秋千处,他就躲了起来,父母一走,他又出现在秋千下。
秋千下的人群中有一位年轻姑娘,一双羊角毛辫子乌黑发亮,桃红色的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起来分外的迷人。她上身穿着红花对襟棉衣,黑色条绒裤子,高挑的身材,脖子上围着用粉色毛线织成的围巾,脚上穿着手工做的棉窝窝鞋,王长合不自觉地打量着,不由得总要多看这女孩几眼。
这是谁家的亲戚,王天合心里暗暗思索着。前几天家里还托人到处给他打听介绍对象呢?
他脑子正想着,无意中抢到了秋千绳,随便坐在上面,一个人荡了几个回合,他环视旁边的人群,只见那个女娃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必竟这女娃站得时间长了,到现在还没轮到她。
王天合马上下来,一手抓住秋千的两根粗绳子,一手朝那姑娘摇摆打招呼道“你来打。” 他又对其它人说:“这是客娃娃,照顾一下,让她先打,她还没吃早饭呢?”
不知是他声大,还是他的气质,旁边那些小伙、姑娘、娃娃们都后退了一步,那女娃乐呵呵的,她又叫了一个伙伴,坐在中间,她一上去,王天合乘势一推,那女娃就荡了起来,随着秋千的摆动,姑娘朗朗的笑声响彻了王天合的心扉。
女娃打秋的姿势和高度,吸引了很多外观的人群,有尖叫的、有打口哨的、夸赞的、喝彩声此起彼伏。
秋千悠悠慢了下来,王天合上前一把逮住绳子,稳住了秋千,这女娃从秋上跳下来,不知是打秋累的还是她看见王天合害羞,那粉红的脸更加红润了,额头的刘海被汗水浸湿黏在了一起,看起来更加楚楚动人。
那姑娘用感激的眼神望着王天合,她小声地对王天合说了声“谢谢。”她想今天打这一趟秋千,多不容易,多亏这个男娃的帮忙,使她过了打秋千的瘾,她从内心对王天合有了好感。
这姑娘怀着满意的心情走了,王天合目送着她的背影,看她进了谁家的门,他猜测着和谁家是啥亲戚。
女娃走了没几步,她回过头来一望,发现刚让她打秋千的那小伙竟呆呆地看着她,她又一次脸红了,心里好似揣着一只兔子。
王天合发现这女娃走进了村子东头第三家,他知道,那是三叔家,逐想这女娃和三叔到底是啥关係。
雪越下越大了,雪花填满了坑坑洼洼的村道,房前屋后白茫茫的一片,街道上几个大土槐树、和一个古老的皂角树也挂上了白雪,真是银装素裏,只听见不远处的几个小鸟在房顶上鸣叫着,两条狗缩倦着身子,在村头的麦草垛中藏卧着,秋千下面空无一人,秋千的踏板上落了厚厚一层雪。
王天合上午给客端菜上馍,早上草草吃了几碗面,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肚子饿,心思全放在那女娃的身上,虽不知道这女娃姓啥叫啥,但他有一点是知道的,她是三叔家亲戚,他多么再想见见这个女娃。
他动起了脑筋,苦思冥想着,“对,何不用借东西做为借口,再见见这女娃,如果她吃完上午饭回去了,那啥时见面就很难说。
王天合什么也不顾,劲直向三叔家走去,他进了院子,第一眼就看见这女娃正向桌子上的客人端饭。
女娃见王天合来了,脸一下红了,她听这个男娃说要借什么东西,她估计这男娃借东西是假,看她是真,他俩目光一对,她又突然急急闪开, 脸红到了耳根, 她脸上露出了和悦的笑容。
王天合没有跟这女娃打招呼,他看着那女娃只是会心地抿嘴一笑,似乎一切都心照不宣。
午后,雪停了,太阳放出微弱的光芒,这阳光和雪对照,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这时路上行人慢慢多了,都睬着积雪,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偶尔有小孩摔倒在雪地上,引来父母的笑骂声。
秋千下人们三五成群地来了,有人拿来了扫帚,把秋千下的积雪打扫干净了。那些贪玩的少男少女们围在秋千下,有些脱去身上臃肿的棉衣,荡起了秋千。
这女娃又一次来到秋千下,这秋千就栽在王天合家门口,她抬头向王天合家大门内望去,只听见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并没有一个人出出进进。她下午不是单单来打秋千,她是想再见见王天合,下午想回家,明天她舅家待客,她说好和母亲一块儿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这时旁边一个女娃邀请和她一块儿打秋千,她愉快地答应了,她俩踩在踏板上,弓起腰腿一起助力,把秋千荡得几乎与横梁平衡,真有点吓人。
打完秋,她又一次向王天合家望去,少女的心,不知不觉地拴在了天合的身上,她又一次失望了,老不见那男娃出来,她想再等个几分钟,如果再见不到他,她就回去了,也永远不想见他了。
机缘巧合,天赐良缘,正当她准备走时,王天合突然从街道那头走了过来,这女娃心头突然一热,她倒不想见他了。
原来,王天合他帮一个亲戚掀架子车,去了近一个小时,他发现这女娃望着他,他大步流星赶了过去。
上午这几个小时,算来这也是他俩第三次的见面,从这女娃口中得知,她是三姨娘家的侄女。
半下午了,街道上行人已经很少了,只有秋千下围了不多的人,王天合叫这女娃去他家坐坐,女娃说她急着回家,不去了。天合红着脸把女娃送到三叔家门口,忙问了她的名字,女娃讲:“她家在巨家堡三队,叫巨芳霞,她是三姨娘家侄女。”
天合牢牢记住了芳霞这个名字。
那天晚上,王天合偷偷给这女娃、巨芳霞写了长达三页的信,准备邮局上班后发出。
而巨芳霞那边,晚上她回家听母亲说第二天她外婆给她说了个婆家,让她去相亲。她慌称,感冒严重,那儿也不想去。
第二天,芳霞还真没去她舅家,后来听说她外婆介绍的那男的都来了,就芳霞没去。
过了几天,芳霞收到了一封信,打开一看,原来是王天合写的,他对芳霞表白了爱意,自那次打秋千后,他喜欢上了芳霞,问她有没有对象,愿不愿嫁给他。停了几天,芳霞回信了,说让她考虑考虑。
一来二去,王天合和芳霞情意绵绵,他偷偷约芳霞逛了一次县城,这回芳霞终于接受了天合的求爱。
王天合赶快把这好消息告诉了父母,父亲急忙去找三叔提亲,这事就这么订了。
第二年的腊月二十,还没等秋栽下,芳霞就嫁过来了,那时的农村人都结婚早。天合风趣地笑着说;“这秋千还会说媒,咱俩在秋下认识的,现在你嫁过来了,秋千在咱门前,只要你爱,我天天陪你打秋千。”
巨芳霞嫣然一笑,暧昧地打了王天合一拳。
孙子急促地喊叫着:爷爷!我要撒尿。王天合猛然间从甜蜜的回忆中走了出来,他和老伴当年的秋千恋被乡亲们传为佳话。
作 者 简 介: 闰土,原名杨润杰,农民,陕西扶风县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宝鸡作家协会会员、宝鸡杂文散文学会会员、扶风县作家协会会员、扶风文联副秘书长、扶风县读书协会会长,。2017年出版散文集《一把苜蓿菜》。2017年参加陕西省文学院举办的《关中片区》作家培训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