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暮千雪 于 2014-11-3 21:28 编辑
趟过悲欢 文/暮千雪 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两种底色,悲与欢,我也是。不否认生命中也有过无数灿烂花开的欢乐瞬间,但是,逐渐的深入生命,悲的底色日复一日的翻卷,终于不知不觉中淹没了欢痕,稀薄的欢乐蜷缩在生命的某个狭隙里,无奈的看着悲伤肆无忌惮的狂舞,一再拓展,乃至霸占整个生命。 而悲所漫之处,生命便一片荒芜,荒芜的令人瑟缩,以至忘了世间还有个”欢”字。 或许是生命的本能,或许是坚决的不妥协,在无数的暗夜里,我拼命的搜索记忆,寻找曾经一晃而过的欢乐,让她与我一起来对抗悲的嚣张。 那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我听见悲与欢在灵魂里厮杀!他们的每一次拼斗就扯动起许多不可触摸的神经,我痛的一次次窒息,泪水纵横。 求助过圣经,求助过释迦眸尼,我忘了圣父与释迦眸尼是同行,同行相斥,他们是否会一起惩罚我的不忠?转念又想,他们博大胸怀可包罗万象,他们都有一双法眼俯视众生洞悉下界,应看到我被悲逼的神色狼狈,荒不择路,应不与此一介渺小生灵计较的吧。 可是虚怀若谷的圣父与释迦眸尼救援的方式太过含蓄,以我浅薄的资质,其并不能显示任何效力。所以,我只有转头求助自己,靠着本能寻找合适自己的方法稀释悲的浓度。 感谢父亲从小潜移默化的阅读习惯,在有人选择洒精或尼古丁麻醉自己时,我选择了文字。 除却工作正常生活时间,每个空隙里我都低头在文字里,是一种掩饰,也是一种逃避,也借此来挡开那些刺探的眼神与冷嘲热讽。那个冬天,在那盏60瓦的白炽灯的温度包围中,我泪水汹涌的读着一本本厚厚的文字,在一个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中寻找心的出路。 从黄昏到黎明,没有人看见二十岁的我如何满脸泪痕的伏在潮湿的书页间睡去。 被晨曦惊醒的那一刹那心是欣喜的,恍然昨天的一切是场梦,身边的所有都不曾改变……当阅读渐渐失去效力时,我又开始写。 我写了好几个长篇,边写边哭边笑,如若当时有人闯入,肯定会强制我去精神病院,当然,那时候全世界已将我遗忘,这种可能性不存在,由此证明,我其实很清醒。 在一个个故事里倾注着自己的爱恨愁怨,以原本心性,现实中我不该有仇恨等负面情绪,可是,在那个血气方刚抑或年少欠缺修炼的年龄,我,又不能不恨。 所以,在故事里我痛快的给那些制造悲伤的人安排苦难以示惩罚。 后来,我发现自己给每对眷属都安排的是劫后多年重逢的结局时,我无力的哭了,我感到羞耻,那暴露了自己灵魂深处的渴望,而我决不允许自己如此的没出息! 于是,我又将泪痕隐隐的文稿一页页的扔到火里,看着薄雾一样升起的烟, 我呆若木鸡。 我又开始想,如果失忆了,是不是就不悲不痛了,如果走失了,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所心我精心的策划去一个偏远的山村或南方一个避静的渔湾,在那里装失忆,将生命交由他人安排。 当然,这些我最终没有尝试,但,的确离“家”出走了:就是在一个晚霞满天的黄昏,拉上身后的门,将钥匙提在眼前晃直到晃出两眼水雾,然后提气扔向草丛,一片混沌中踏上列车不告而别了。 车门在身后关上一瞬,解脱与凄凉混合成两行清泪,从此,一只孤雀振翅在苍茫大地间,毫无目的的飞越大江南北,山山水水。 两年的人海流离,令让我重新打量了人世:原来,自己的悲衰,在尘世间随处可见,自以为的轰轰烈烈其实只是现实中难以存续的梦,苦苦追寻的其实是很多很多人不敢妄求也不屑一顾的奢侈品。 是生活欺骗了自己,还是自己慢怠了生活? 原来,长久以来自己生活在一个封闭的天地,身边的人以各种名目给我垄断出了一个虚拟的世界,让我坐在一口井里,习惯了头顶那一方蓝天白云,从而认定世间处处风和日丽阳光明媚,也狭隘的认定世间必须处处风和日丽阳光明媚,认定生活必须完美,人性皆纯善,没人告诉我,这世界其实有很多陷井,人性有太多的缺陷。 所有的忧患悲哀,就象一枚枚原本就潜埋好的地雷,最初是被人牵引走了一段平坦的鲜花缭绕的阳关大道,当他们突然放手将我措手不及的推进生活时,我没有一点应付的能力。 我只有落荒而逃! 我开始为自己曾经一些无知愧疚的夜不能寐,为自己无意识的贪婪无地自容,纠到底,是我占了太多生活的便宜,以至我不知道生活的真实面目。不知道有些人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为了权势储心积虑,为了利益趋炎附势,为了人性的平衡而嫉妒的落井下石…… 生活怎么是这个面目呢?生活就是这个面目。 在悲欢中浮浮沉沉时, 我看到了不计其数的与我一起挣扎的形色狼狈的身形,然后我明白了,其实上苍给每个人的悲欢近乎等量,只是方式各异,有的人的悲欢似小河流水缓缓淡淡,平平静静,有些人的悲欢似瀑布,大起大落,跌跌宕宕。 但是,绝没有人红尘一世,只有一路欢欣。 所以,大家经历的都大同小异,只是因个人的感受力的不同而在各自心里形成不同的印痕。而我,也只是人海中微不足道的那粒沙,经历的也是自己逃不掉的悲欢而已。 那么,又有何惧何忧何恨何怨?那么,又何必一再躲逃?于是,心里的惊涛骇浪逐渐敛息,曾经以为从此以后只会看透生死凄美了眼泪的绝望渐渐消散。 回到原地,再次陷身于旧时沼泽,那群曾可憎可怕的面孔居然那样的可爱可亲。因为我突然明了了那些幸灾乐祸背后的压抑,理解了冷眼讥讽下嫉妒的苦,洞穿了一张张拼命想端起高贵头颅的面具下掩藏着怎样的一份份疲惫。那一个个无论是以优雅还是丑陋的向上攀爬的姿势,努力执著到令人可敬可怜…… 环视周遭,我蓦地噙泪而笑,从此,天,依旧蓝,云依旧白,而我,也不再惧蓝天白云之后的狂风骤雨,哪怕浊浪滔天,我也会静观其变,顺势而为。 是否,这就算我趟过了悲欢?世人管这叫成熟!
趟过悲欢, 似一个远航归来的水手,在岁月的河岸上迎风而立,淡然宁静地看着面前岁月的河里波光荡漾。 那层层迭荡的水纹间隐约荡漾着那个伏在书页间睡去的女子一脸的泪痕; 荡漾着塞北小城漫天飞雪中那个女子独自伫立苍茫天地间的孤单; 荡漾着游走在人海中寻寻觅觅的那个女子一脸的焦灼惶恐; 荡漾着在秋日的白桦林里追逐嬉闹的那个女子清亮的笑声; 荡漾着在生命的最初,那个顽皮娇蛮不谙世事的女子,欢欣的双眼迷离的笑靥…… 趟过悲欢,常常在午后,在黄昏,选一方高地,携着自己的回忆静静的看云看天看夕阳,偶尔有飞鸟从头顶掠过,便总是想起那句:天空中没有了翅膀,而我早已飞过! 回顾所来径,关山迢迢,尘雾弥漫,已不见归途; 回顾所来径,八千里路云和月,牵绊的何止是一山一水? 回顾所来径,半生的痴狂,一世的悲欢,洗净我青春的容颜,在暮色里,朝向岁月的深处,洒下甜蜜的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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