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2023年3月21日的清晨,但也可以是2000年到2023年的任何一个春天的清晨,因为与我有关的一切都没有改变。竹做的小桥,通往学校的泥路,经过的人,还有二十四节气。
昨日春分,因要变天的缘故,今晨空气中的湿度大,氧的含量高,一浪接过一浪的草叶清香阵阵袭来,让人有点接不上气。一年一度的油菜大军又将河道两旁的平缓堤坝通通占领。那是多庞大的,等着被检阅的队伍,金色的盔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芒。阴天的时候,他们就是光的源头,能照亮它们背后的整个村庄。
从摇摇晃晃的竹桥斜着身子踱过。一河两岸,站在桥两头的是一对夫妻,他们手把长竿,堵截失散的鸭子——麻色的一只大鸭子在三月的桃花水里无助的打转。"二月杏花雨,三月桃花水"是我新近从唐诗里撷取的词语为黄洋河做的注脚。因为水量增大的缘故,向桥下望去,是深深的一潭,油绿油绿的。
"都二十多年了,这地方一点儿都没变,连个像样的桥都没有?"
我说着,向同行人。
我清楚,我不是抱怨,我只是在说一个客观发展的事实。就像在说一个学生,我是怎么样看着她从一个一年级的小丫头,长成九年级的大姑娘。这个事实成了我们之间的话题,成了我与生活的矛盾。面对他与面对别人是不一样的,他是我年轻时忠情过的一个人。很奇怪,是喜欢产生了距离,分出了你我,见了高低,好坏,美丑,对错与事物应遵循的发展规律。其实竹板桥有什么不好呢?多么纯真,朴实,自然的小竹桥。二十年前我在小竹桥上颤颤巍巍走过,拍照。二十年后,我的孩子来了,也一定要到小竹桥上走走。如今,再踏上了这颤巍的小竹桥,又像回到二十年前。
" 你说的一点没错。"他应承道。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是为什么?地方政府的问题,当地人民自身的问题,地方规划发展的问题等等。但这一切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不,是与我们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关系!人到中年,大家所想所做所报所怨所图不都是一样的。有人就有问题,问题是客观的,人的想法是主观的,所以很多问题没办法被解决,知而不宣就是成年人的处事原则。聪明人早就不会再去强扭任何一只瓜。聊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不过是想打破尴尬的氛围,人是脆弱的,没谁愿意被孤立。
我们并排而行,他永远是他,而我是我,我们已再不可能交汇到一条线上,即便走的是同一条路。
我们从油菜地聊到水田,在陕南过去靠河的坝地几十年前都是种稻的。"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王维说的就是我们这山地丘陵带的景色。从育苗说到滚田栽秧,说到晚上蓄水打架,说到板谷晒谷。说的是一个时代——我们的童年。讲的是一年的农事,生命的规律。而我们经过的正是辛弃疾笔下三言两语的中年。 我以为我是成熟了。我以为成熟就是可以回忆过去,谈未来,却不提现在。过去,未来是属于全人类的,而现在只属于我们自己——冷暖自知。
最后,我们聊到了工作。他说未来要给孩子们在这里开辟一块实验地,让他们学会区分麦子与韭菜,认识豆角花与花生花的不同。所有农作物年轻时青涩的模样一定要分清,因为它们的嫩芽是多么的相像!最重要的是要认识认识他们自己,他们自己所处的位置——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这多么让人不可思议,每日里与黍麦为伍,与鸡鸭同食,与四时共进退,却一点也不了解与热爱。而我在这条路上走了几十年,却还像第一次初来乍到时那样匆忙。 仿佛什么都还未发生过,仿佛一切早已远去。
作 者 简 介: 杜杜,本名张娟。陕西安康汉水之滨人氏。半生平凡,于庸碌中战斗琐屑。用一支笔寻找救赎!2022年1月被巜西部文学》评为首批百名金牌写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