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方言纪实：媳妇的地位【卫旭峰】

   

        今后晌再读唐·王建的新嫁娘诗，又进一步加深了对王诗的理解。

三日入厨下，

洗手作羹汤。

未谙姑食性，

先遣小姑尝。

       中国人讲究礼仪，新媳妇到婆家三天后奏要下厨给一大家子人做饭了，但不知道婆婆的口味如何，先叫丈夫的妹妹也就是小姑子尝尝，如果小姑子说可以，奈奏行了。我心里来回想，一千多年前的这些规矩如今还能用得上吗？就此，我反复想了好久。
        要说唐朝似乎有点太远，奈个时候讲究也可能更多，今人根本无暇顾及。咱奏从五六十年代开始说吧。上世纪中后期，“三日入厨下”的规矩还是完全用得上的。新媳妇一到婆家，可以说完全没有在娘家妈爸跟前奴呀蛋呀的、有一句话不好听但却非常实际的话说：“进咧谁家的门奏要守谁家的规矩”。如其不然，奏没有你的好果子吃，更谈不上什么家庭地位了。

        一旦嫁到婆家，做的扎，吃的瞎将会伴随你好多年。饭做多了，剩饭奏是你下顿的正餐。饭做少了，先尽别人吃，自己可能要啃干馍充饥。一天做三顿饭，还得喂猪打狗洗衣服，下地挣工分，再苦再累不敢吭声。有咧娃了，同样和男人一样下地干活，还得在别人休息的时候失急慌忙地跑回家给娃喂奶。
        每逢夜幕降临，一定要记住在晚饭后给公公婆婆从茅子（厕所）把尿盆子提回来。倝早起来了第一件事就是给公公婆婆倒尿盆子，这是钉钉钉哈的哈数。孝顺媳妇还给公公婆婆把被子暖好，枕头放正，早晚问安。
       在婆家活干累了，想在娘家去歇几天，要看婆婆的脸色，得在婆婆高兴的时侯叫一声妈也，我想熬几天娘家，你看咱屋我走得开不。遇到贤惠婆婆奏会说，我娃去，去咧好好歇几天，不着急，努nu够了你再回来，顺便还会给媳妇捋分（准备）点礼兴孝顺娘家爸妈，娘家爸妈也会觉得女儿在婆家不但没受委屈，而且还被人看得起。遇到残火婆婆会问，你努nu几天，啥时回来？还不给收拾（准备）礼兴，你说这媳妇回娘家空脚拉手的好意思吗？奏这媳妇还不敢翻嘴，否则给你安个不顺调tiao（不听话）的瞎瞎名声。
        一到逢年过节，媳妇肯定要给娘家行门户，礼馍蒸的黑白、太小，包子馅里头放不放肉、肉多肉少，给娘家拿的搭头（点心、烟酒、罐头、挂面）等都得婆婆给你捋分（准备），媳妇自己是不能做主的。媳妇按猛子（有时）也有自己的想法，奈你奏得低下头来以映求的模样，请示婆婆是否同意，婆婆若还不同意，媳妇还得陪笑脸以示婆婆说的话有道理。
       奈时候一个屋里只有一个掌柜的，奏是婆婆拿着财攻大权不放手，其实箱底子也没有几个钱，大不了全家的日常周转金也不过三几十块钱，奏这还是日形好的，差的可能连三两块钱都拿不出来。因为穷，也显得婆婆吝啬不大气。媳妇只有干活的份，偶尔买个针头线脑的还得向婆婆开口。
        家里堪哈七八只鸡，鸡下哈的蛋婆婆会细心的数着个个，放在一个磁罐罐里头，底下再铺点麦秸。不要看大部分婆婆没文化，但她算计鸡蛋的数字却一个都不会差，鸡蛋主要是卖给供销社换钱补贴家用的。有俗话说，大人过生日一碗面，蕞娃过生日一个蛋，除此之外其他人是吃不上鸡蛋的，媳妇更是“山墙上开窗子没门”。
        媳妇娘家的妈爸姊妹来咧，婆婆会根据媳妇平常在家的表现看客下面。表现好的，婆婆会亲家长亲家短的热情招待，想方百计单另做好优质饭菜，开言你养咧个好女子，我遇咧个好媳妇，高兴了回去给亲家再拿点好吃的。平时婆媳关系不好的，待成奏是大锅饭，一般般了。遇到历害婆婆还给尻子不给脸的，弄的娘家人甚是没趣，但也没办法，谁要咱把桶下到人家井里头呢。
       所以说“媳妇熬成婆，还得慢慢磨”，毕竟婆媳两个生活习惯不同，两个人的时代背景不同，只是因为一个男人把两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捆绑在一起，而且在礼节上还有这么多讲究，媳妇又不是你婆婆生的，你说她能把你按亲妈待承吗？只有明白的婆婆，名义上把媳妇按女待，那怕背地里暗潮涌动呢。识相点的媳妇把嘴学乖一点，把婆婆叫妈时声音拉长一点！妈——也—一，一河水都开咧，地位自然而然的也奏上去咧。

        如今好了，媳妇娶进门，父母了却了一桩心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房有车有存款，婆媳分庄另住，经济两相独立，再不为花钱看婆婆的眉高眼低了，把过去的好多讲究甩的无影无踪了。礼拜天节假日儿子媳妇孙子一家人回来看望老爸老妈，买点吃货，尽点孝道，钱把媳妇的地位提高了，钱把婆媳关系融合了，说到这里，我又想到唐朝朱庆馀的《近试上张水部》的一首诗：
洞房昨夜停红烛，
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
画眉深浅入时无。
       从这首诗的内容看，洞房里昨夜花烛彻夜通明，等待拂晓拜公婆讨个好评。打扮好了轻轻问丈夫一声：我的眉可画得浓淡可合时兴？足以说明仍然是在唐代新媳妇拜公婆如此的正规礼仪，一是爱美既是对自己尊重，又是对公婆尊敬，这样的媳妇地位是自己抬高的。
        现在听到的都是婆婆夸媳妇懂事、孝顺、辛苦、有担当。媳妇夸婆婆会说话，知道心疼人，把媳妇当女看，还不谦烦，真正的和谐家庭，偶尔有个小矛盾，把话说开，哈哈一笑，“灶火出来个猫（毛）燎了”（没事咧的意思）。追根究底还是日子好过了，媳妇的文化层次都提高了很多，自然而然的地位也就提高了。
        还是应了那句话，钱是人的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啊。
乐怀居乡土文化工作室

文：卫旭峰：校对：任伯绳

编辑发布：刘英武（老脸看西安）

图片来自网络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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