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耀光散文】公关（31）

显示全部楼层 · 2023-7-24 14:55:53

            （31）公关

      建宁爆雷，一时成了我的心病。
      就在此时，女儿不打招呼，就跑来三明看我,说是为了给我一个惊喜。
   “我忙得要命，你来凑什么热闹啊？！”建宁事急，我得马上去处理，没法在家陪她，被我责怪，女儿一脸的不高兴。自己回不去，孩子来看我不是她的错，我后悔错怪了，对她说：“好了，别生气了，我没法在家陪你，你就陪我吧，明天跟爸爸一块去建宁。”
      次日早上八点，我带上李爱萍科长和英子，小杨开车，取道明溪、清流，过宁化去建宁。坐小车，走山路，女儿有点晕晕乎乎的。为防晕车、呕吐，她一会儿戴上耳机，沉浸在“小宝贝”的美好音乐世界里。一会儿又和我们一起说笑话、猜谜语。倦了，就打开车窗，任山风吹拂她那飘逸的黑发。
      女儿四岁半读书，成绩一直很好，1992年以高于北大、清华的录取分数线的高分进入中国人民大学，如今已是大三的学生了。后座上的我看着乖巧的女儿，突然想起法国著名作家大仲马的一句话，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英子闻声回头见我痴痴地看着她，便问：“爸，你看着我笑什么呀？”
   “突然想起大仲马对小仲马说的那句颇为有趣的话。”我说。
   “什么话？”女儿问。
   “你猜猜！”我鼓励她。
   “我猜，准是大仲马写给小仲马信中的那句‘…得意之作’吧”。
      我微微点头笑了，心想真是心有灵犀啊。
      车过宁化已正午，在那里用过午餐我们继续前行，便进入建莲之乡。风吹莲叶，莲田里翻起了一阵阵的碧波绿浪，莲花、莲蓬也随风摇曳。“这是荷花吧，多美呀！”女儿惊叹莲荷之美。她读过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也从画报上、影视中见过荷花，现实世界中的荷花，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很兴奋。
十里莲田，一片碧海，荷花点缀其间，景象美丽而又壮观。
   “ 小杨叔叔，能停车让我们下去看看吗？”女儿请求说。
   “大学生，下来吧，跟我去好好欣赏欣赏。”小杨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在路边将车停稳当后说。英子高兴得像只小兔子，迅即跳下车，紧跟在小杨、爱萍后面，直奔荷塘边。女儿弯下腰去靠近一朵微微张开的花苞闻了闻说：“哟，还有一股清香呢，真是出于污泥而不染。我能摘一朵吗？”
   “摘一朵不行，谁也无权批准你，偷一朵可以。”小杨逗弄英子。
   “偷一朵可以，那就权当一回窃贼吧。”边说边拔出一支粉红色的荷花来，司机小杨则拔了一支白色的荷花递给了英子，她这才知道荷花不仅有红色的，还有白色的。
   “阿姨，那是什么，像个艺术品？”英子指着一个莲蓬头问。
   “那是莲蓬，我们吃的莲子就藏在这个艺术品里。”爱萍告诉英子。
   “里头有莲子是吗？”
   “ 对，里头的莲子可以生吃，清甜清甜的。我们小时候调皮，经常去偷采莲蓬，偷吃莲子。”爱萍自小在建宁长大，自称深谙此道。说罢，爱萍就近拔出两个莲蓬头来，一个剥食莲子让大家尝鲜，一个就递给英子当艺术品了。
   “走吧，别再糟蹋人家的东西了。”我吆喝大家上车赶路。
      晚上六点多，太阳还没有下山，车进城关。
      我是第二次来建宁，再次入住县政府的荷花宾馆。
      此番我来建宁，是要搞清“蓝鸟”车和小金库的情况，同时要做好危机公关。
      说到公关，陈守云总堪称我们的榜样。她强有力的社交和公关，赢得了省内各级政府对保险业的关心和支持，为公司业务的发展，创造了很好的外部条件。她的公关能力在我所见的几届产、寿险省公司的领导中是首屈一指的，不仅无出其右，甚至无人可及，我辈自愧不如，对陈总的社交和公关能力很是佩服。
   当晚，张副县长和财办主任和我们一起在荷花宾馆用餐。
      饭后，县公司李克宜经理和人秘股长候宝珠，来宾馆向我报告了检察院几次传唤我公司人员的情况。检察院因为接到群众举报，需要查清“蓝鸟”车成交始末，调查县公司有没有人收受回扣，查清楚小金库的资金来源和开支情况。
   李克宜私设小金库、违规购车的行为，挨了我的严厉批评，同时敦促他好好配合检察院的调查，如实交代问题，若个人有收受回扣，赶紧坦白自首，争取主动。李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可以党性和人格保证，决无贪污谋私，都是为了工作。我说：“你糊涂，为了工作违纪犯法的事也可以干吗？”
      带计财科长来，本想查看小金库的账，但已经不可能，检察院把公司的几套账本都抱走了，我们只能通过几个人的回忆，大致了解小金库的收入来源和支出去向。有多大的事，一时还不清楚，但有问题是明摆着的。
   该危机公关了，要主动争取政府部门对我们保险多一些理解和支持。我想，若李克宜个人违法犯罪，有经济问题，我们支持检察院严格依法办理。如果他个人没谋私，是为了公司业务发展，变通了一些费用，那么希望能把这个案子移交我公司纪检、监察部门处理。“6.15”洪水灾害，我们在这里查勘理赔，与县里的主要领导有过多次接触，算是比较熟悉了。我分别找了几个领导，诚恳表达了我的上述想法，他们给予了理解和支持，表示要了解过问此事。我也拜访了检察长，他介绍说：“我们接举报信，揭发贵公司违纪购买蓝鸟车一事，因为查购车款又牵出来一个小金库的问题，我们才开始调查，目前还没有发现老李个人有什么问题，两次传唤李是了解情况，并没有对李经理怎么样。”检察长说：“当然，情况还在调查之中，等全部情况查明了，再看怎么处理吧，我们司法机关也是为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服务的，会支持你们发展保险业务。”
      我回到三明后，平静了个把星期，情势告急，说变通费用滥发福利要全额退赔。退赔风波处理停当，没几天李克宜经理再次被传唤。原因是检察院在深入调查的过程中，不时需要向李了解情况，而李每每诡称自己“不知道”，以此推诿，检察院感到老李态度不够好，需要“教训”一下，又传唤他。而老李自恃没装腰包，能把我怎么样，不是太配合。闻听此事，我速派丁助理下去做工作，要老李端正态度，配合调查。
   又平静了几天，我在厦门参加“九.八”贸易洽谈会，接管副电话，说建宁情况突变，检察院要严查加班费发放情况，这回还是老李的不配合引起。我当即打电话训斥道：“老李，你是经理，什么都不知道，说得过去吗？是不是要把你抓进去，关上十天半月，你才知道？！”我说：“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不好好配合检察院调查，你想干什么？不要以为自己没捞好处就态度抗拒，你一定要好好配合把问题搞清楚，尽快结案，我们时间和精力耗不起。”挨了我一通批评，老李要我放心，说他一定会好好配合。
      建宁的案子，真是一波三折，时不时又有情况，搞得我也神经紧绷。
      至九月底，建宁公司违规违纪的所有问题全部查清，这给我们彻底解决建宁的问题，提供了可靠的客观依据。情况显示，李克宜同志个人没有贪污、收受回扣的行为，只是违规购买进口小汽车、私设小金库主要用于农村保险代办站的网点建设，小部分用于员工集体福利。检察院经过认真考虑，最终决定将这个案子移交我公司处理。
      我在办公室听闻这个消息后，靠在座椅上長舒了一口气。
      这几个月，我新官上任，就遇到这种伤脑筋的糗事。问题虽然不在我任内发生，可我也背负着很大压力。建宁的案子没有了结，沙县又爆雷。我去省公司汇报沙县的案子时，一见面陈总没等我开口，就板着脸气呼呼地责问我：“你三明到底还有多少这样违法乱纪的事？”
   我费尽心力在替前任擦屁股，非但得不到理解，还代人受过，心里很不舒服，便说：“陈总，这是前任手上的地雷，有多少不知道，我作为刚上任的经理，总不能像鬼子进庄那样，带上探雷器到处去探雷，去主动引爆它。但是，你放心，只要暴露或发现一件，我就会认真处理一件，尽力减少公司的经济损失和不良影响。”我这么一说，陈总不吭气了。但站在她的角度，我很理解她，建宁的案子一波三折，今天这个事，明天那个事，现在又冒出沙县的案子来，这都是棘手难办伤脑筋的事，我都烦了更何况于她。
      如今建宁的案子移交在即，几个月来压在我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要落地了。
      但我并不急于去建宁接受案子。因为三明市人行早就盯上这事了，国庆节后的金融大检查，我预料人行一定会派人进驻。如果节前把案子接回，人行进来，至少又得折腾半个月二十天，那今年建宁的任务就彻底泡汤了，我们实在是耗不起时间啊。于是节前我再次匆匆赶赴建宁，去检察院恳切陈情，得到支持，同意我们节后再去接受案子。
      诚如我所料，节后人行检查组立即进驻建宁公司，因为案子还在检察院，人行检查组在公司只工作了两天就撤出，我十二号便带人赴建宁检察院接案。
      我履任三个多月，先后四次奔赴建宁。那时候到处都在修路，从三明到建宁，车在路上要颠簸一整天。四趟建宁之行，往返路上就耗去我八天宝贵时间，加上每次去都要在那里工作几天，费了我上任后五分之一的时间。想起自己一上任就遇上这么多瘌痢头的事情，想起队伍建设、业务发展还什么事情也没干，精力和时间都耗在了建宁和沙县的案子上，我常常急得睡不着觉，还徒然耗费了在床上辗转反侧的一个个难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