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 酒 上小学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很穷,做饭时的烟火味不好闻,总是那么呛人,呛得人直流眼泪,饭菜总是清汤寡水,能吃饱就很满足。只要谁家有酒场子,那味道就会弥漫在村庄,很吸引人,于是全村人都知道了。人们深深体味酒香,有甜的味道,有奶油的味道,有香精的味道,你能想到的味道,似乎都能在酒中闻到。父亲非常好吃酒,总是以帮忙,以各种理由奔赴酒场,喝得烂醉如泥时才离开,有时还不得不让人送回来,母亲骂得很难听,多数也是骂那些给灌酒的人,也遭到了村里好多人的嗤笑。看到酒醒后父亲痛苦的样子,我就想,这一下他再也不会去喝酒了,谁知村里过事,一有酒场,父亲照样跑得很欢实,忘掉了那一次一次的痛苦。有次父亲喝酒,我就好奇地挤到他怀里,父亲觉得碍事,就让我尝了一小口,辣,非常辣,并不是我闻到的香味。但因我的胆量,父亲奖给了我一筷子黄豆芽儿,这时候我才明白,喝酒很辣不是问题,只要能吃也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参加工作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社会仍然物质匮乏,一月的工资才47元,吃喝对年轻人来讲仍是非常诱惑的。有时也因喝上一顿酒而荣耀,甚至还在同事面前炫耀一番。于是,几个同事轮流坐庄,隔三差五就喝一顿。出门喝酒是讲究礼仪的,谁上座,谁点菜,谁先提议,如何端酒杯,酒倒到啥程度,谁先敬酒,向谁先敬酒,敬几个酒,什么时候结束,有时为先敬长辈还是先敬领导,搞得很尴尬。几年后,这些礼仪自己才懂得了一些。从那时候起,酒才真正喝到了肚子里,酒辣,但体内似乎需要这种刺激,我似乎从酒里尝到了新的东西,那就是生活的味道,尝到了人情冷暖。辣的背后是兴奋、麻醉,是情绪寄托,也有可能是无望。几个朋友坐在一起,总想把别人喝倒,在酒场上赢拳、赢酒、赢面子,喝吐、喝醉、喝疯傻。酒场上,我似乎也找到了父亲当年的影子,脑子里装满了他人的讥讽,回家后还要被妻子痛骂一顿,一觉醒来自责、痛苦,心力交瘁、伤痕累累。我也曾多次下决心戒酒,这时才发现很难,不光是自己毅力差戒不掉,而是生活就不允许戒酒,要在圈子里立住脚,没有酒的交往,就像饭里没有盐一样。戒酒只能是留给妻子的安慰,留给亲戚的奚落之词罢了。 到了四十多岁,体力明显不行了,酒量下降了许多。自己开始说假话,拒绝酒场,发现原来说假话更需要智慧,自己好笨拙,编一句假话竟然漏洞百出,对方稍一询问,自己就露馅儿了,多数情况下,还是乖乖地奔向了酒场。但不斗了,也不说狂话疯话了,喝就喝吧,喝醉也是自愿的,也是生活嘛。可醉后醒来,发现不对劲儿,昨夜酒场好像是一个局,自己只是说了几句心里话,就无缘无故地成了中心人物,酒杯像雨点一样砸在自己身上,醉得人忘了场景。接下来是自己答应了人家的事,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前跑后为他人忙碌,有时候真想扇几个大嘴巴子,“你咋真好吃喝!”“你咋能这么不要脸呢!”。一场酒,喝得好,喝出了友谊,喝得不好,就闹出了矛盾。 如今社会不缺吃喝,喝酒也没有吸引力了,加上自己也没有利用的价值了,身体差了很多,于是很少联络酒场子,也不会轻易参加酒会,更不会跳进酒局陷阱。在一块喝酒的都是多年的知己,五六个人喝一瓶酒,喝酒成了一种玩耍交流。很想呈个能,像年少一样,驰骋沙场,杀个人马仰翻,可试试自己的身子骨,还是不敢放量,喝酒纯属是给吃饭时增添一点儿气氛。 人生走进下半场,酒,慢慢离开了自己的生活,不憎恨,也不留恋。无它,日子就像无风无雨的天,更安静更安逸,生活忘了我,我也忘了生活。望着收藏的,形状千奇百怪的酒瓶,只是无尽的感慨。从好奇,喝,到不敢喝,从入社会,走汇湖,到退江湖,“酒”给人生画了一个圆,编织了一个梦。 “酒”是一味药,解开了多少百姓的急难愁盼,也砸了多少场子,误了多少机会,坏了多少人间的情事。酒就是个势利小人,对青年人,那就是干柴烈火,瞬间激情燃烧,绽放青春的光彩。对老年人,那就变成洪水暴风,似乎倾刻就会大船桅杆折断,房倒屋塌。酒就是金钱,酒的世界处处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一桩生意一杯酒,一纸任命一杯酒,那桌下一笔笔金钱像变魔术一样,从一个口袋里出来,快速地塞进了另一个口袋。酒也是无情的刀……。 “酒”和“洒”,老师说要认真辩别,“酒”里多了一横,于是外表和水一样,酒喝后让人兴奋激动,演绎人间百态。水喝后,头直摇,“没味、没味!”。由“酒”我还想到了谐音数字“九”,它是个数最大的一个数,也是数字中拐弯最多的,“九”难道和“酒”一样,内藏玄机,难以洞明?小写的“9”字,上边怎么就是个圆圈呢?难道“9”和“酒”一样,也会有圈套,预示归零? 酒啊,江湖啊! 商山迪克,真名:段开瑞,陕西省商洛市人。中共党员,大学学历,教育工作者,文学爱好者。先后有百余篇文章在《商洛日报》《商洛教育》《西部文学》发表,主持编写《商洛市中小学安全教育读本》系列丛书一套,攥写《瑞雪片片》一部,被评为2016年《西部文学》十佳。 2021年西部文学“百名金牌写手”。2022年《西部文学》最佳贡献奖、最佳人气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