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石散文】寺儿姐夫

    寺儿姐夫，是我们这一大家人，为了便于区分各个姐夫们的身份，便以他们的村名为记，因为寺儿姐夫是寺儿村的，所以我们就称他寺儿姐夫。
　　 寺儿村和我们肖吉村是邻村。站在村上，抬眼望去，就能看到寺儿姐夫的家。我们这个大家里有什么事的时候，只要去前坪里喊一声，姐夫家就能听到。需要他过来时，他只要接到话，就会马上过来的。
　　 我是在11岁时，就认识了寺儿姐夫。那一年，我刚考入南河沟完小。寺儿姐夫比我高一个年级。在我的眼里，他们这个班的娃就都是大娃。那时候，他比我能高出一个拳头。我们这个班的娃，和他们班的娃到了一起，我们就常常是被他们欺辱的对象。寺儿姐夫是最不安分的，常常拿我们这些不行行娃开心，因此，我对他的印象就最深刻了，老早就把他记到心里了。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我们都辍学在家。我没事就带着几个弟弟，常常过到那院里和堂姐堂妹们玩。一天，只见堂姐家来了客人，大人我认不得，还有一个13、4岁的大娃娃，就是我现在的寺儿姐夫。他一见我，还和在学校时一样，喊着我的小名，唬着脸叫我到他跟前来。我嗫嗫地到了他跟前，不知他要干什么，他却一把拉住我打着哈哈说：“这娃还真听话”！我看他没有恶意，也就不再怕他了，说说话话，我们就在一起玩起来了。
　　 到了晚上，大人们都从地里回来了，我们这才知道，他是到我堂姐家来相亲的。一想我的堂姐将来就要成为这个人的了，心里一时儿就酸酸的。
　　 一年多后，我的堂姐就嫁给了他。那时，堂姐才15岁，他17岁。我才14岁。这以后，他就正儿八经成了我的姐夫，而且是寺儿姐夫。
　　 二年多后，堂姐就生下了大女儿。到我当兵回来时，堂姐的二女儿也降生了。到我结婚生下我的儿子时，堂姐也生了儿子，而且比我的儿子还大一岁。
　　 我和寺儿姐夫，真正的交往，便是我回到肖吉村受苦的那时候开始的。那时，我没了工作，又遇上村里实行了分产到户。我人还没回来，村里就已经把地给我留下了。我回来的那年，要什么没什么，寺儿姐夫就给我当起了东家。只要是我没有的，只要是他家里有，他就会不辞辛苦地从他家拿来。大到用牲畜，小到用籽种，只要是一提起，就没有误事的时候。特别是到收种的时候，常常是需要几个人在一起合作，这时候，寺儿姐夫就会自告奋勇，或提前安排计划，总是先把我家安顿停当，再去安排他家。有几次，都是头天刚下过雨，就安排第二天先给我们下种，到第三天给他家下种时，地已经是黄墒了。结果是我们地里的苗子都出来了，他家地里的苗子却出不齐。有一年打麦子，他安排先给我们打，到给我们打完，再去给他打时，老天一直下了5、6天雨，结果使他麦垛子外面的麦子都出了芽。第二年我们说先给他家打，他还是坚持先给我们打，因此，他在我们这一大家人里头，我们没有人不敬重他的。
　　 寺儿姐夫会杀猪宰羊，还会做我们这里人过红白喜事的八碗。因了这，他一辈子都是个忙人，也是个红人。只要是我们村里有红白喜事，第一个要请的人，首先是他。他也乐得有我们请他，常常是第一个就来到。一来就捋胳膊挽袖子，就和在他们家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需要我们帮忙时，就大呐二喊，常把我们支使的团团转。也因了有他，我们的大小事情，基本上不用我们操心，只要他在，一切就都由他安排，总能过的妥妥贴贴。
　　 寺儿姐夫在他们家是排行老大。他们也是一个有姊妹七人的大家庭。老人在世的时候，只出嫁了一个女儿，结婚了包括他在内的两个儿媳妇。他在抬埋了两个老人的情况下，又一手给两个弟弟成了家，又出嫁了两个妹妹。这在当时的情况下，真是不容易的。我们那里人提起他，都说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一般的人，可能就只能是让弟弟们打光棍了。他给我多次说起他那一段经历。他说老人在留弥的时候，拉着他的手说；“辰儿，咱屋里这一摊子就指望你了，你可不能让几个娃打光棍啊”！他说：“您老人家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们打光棍的”！老人是在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之后，才放心的走了。这以后，他除了干地里活，回来就日思夜想，怎么样才能完成给老人的承诺呢？
　　 也是他的好人缘给他帮了大忙。当人们知道他要给弟弟张罗着成家的时候，就有人主动给他弟弟介绍对象。他一听说，就不辞劳苦，带着礼品，常常是连夜就上门去提亲。他的两个弟弟，都是到了亲家门上，去一次就给定了下来。那时候，他的儿女们都小。他靠种烤烟，种药材，还兼营着打纸这样一个农村的家庭副业，在短短地二三年里，就给两个弟弟结了婚。接着也把两个妹妹给出嫁了。
　　 再过了几年，他的儿女也长大了。大女儿小玲，从小聪明伶俐。在小学还没读完的时候，就辍学了。原因就是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痛父母了。看到她的爸妈，为了他们这个家族，呕心沥肝，整天忙的没明没黑，就主动承担起照顾两个弟妹的任务。这样以来，她爸妈的负担是减轻了，可把娃的前程也耽搁了。当我知道这个情况后，我多次到姐夫家，和姐夫商议，不能让小玲再在家带孩子了，一定要去上学。可小玲说什么也不听，就只好作罢了。到小玲18岁那年，我到了延长卷烟厂，当厂里再次面向农村招工时，我把小玲介绍的给招到了卷烟厂。小玲心灵手巧，很快就成了全厂手工卷烟的姣姣者。可回去过了一个年，到卷烟厂收假时，小玲却打电话说她不来了。原因是她回去后，有人上门来提亲，他爸就给他订婚了。过了年，人家要求要她过门，他爸就答应了，这样以来就上不成班了。
　　 为此，我批评姐夫，说你把娃亏了。姐夫说，娃大了，女儿终究是人家的人，人家要，就给了人家，人家的光景也立起了，咱也再不用为娃操心了。好的是，小玲到婆家后，上知孝敬公婆，下知体恤邻里，人又勤快，不多的几年，光景也过得有滋有味，在农村，也算得上是好光景的人家。到改革开放后，小玲一家到了延安开了一家面馆，现在女儿在移动公司上班。儿子正在读高中。可以说，这娃靠她的勤劳，也已经融入到理想的城市社会生活之中了。
　　 到儿子长大后，姐夫的烦恼就来了。他一辈子，无论在他们家，还是在我们家，他说下的，我们从来就没有人不从的。可这个儿子，却叫姐夫没有一点办法。他给我诉苦说，说娃不好，娃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顶撞过他。说娃好，他给娃说什么，娃都不听从。他给娃在乡上找了个邮差的工作，想娃既干公家活什，也能常常照顾屋里，应该是屋里外头两不误。可当他知道时，娃把邮差的工作辞了，竟跑到富县去承包了十几个大棚。一个人忙不过来，还要叫他去帮忙。他一边骂着说不去，一边却催着我姐赶快给他准备行囊。到富县后，他了解了一下情况，帮儿子把大棚建起来，就赶紧转让了出去。儿子回来没了工作，也不愿到地里去受苦。他就张罗着给儿子订婚。这一回，姐夫才是真正的栽到了儿子手里。一连给儿子去相了四五个，儿子没有一个同意的。气的姐夫在屋里骂儿子，你到底要什么样的？儿子还是那样，我也不顶撞你，我也不听你。骂的紧了，儿子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我的事你再不要管行吗”？
　　 姐夫这次是真生气了，把儿子骂了个狗血喷头：“你因为我爱管啊？我不管是怕世上人骂我哩！是怕你娃打光棍哩！要不，我管这事还有什么利啊？你娃现在鸡翅膀硬了，好啊，我就不管你了，你娃能上天，你就上，以后再不要找你老子管这些事”！
　　 儿子这以后就出去打了工。由于吃苦耐劳，很得老板赏识。几年下来，小有积蓄，还自己买了车。在延安为自己打造了一片小天地，还开了一家公司。为了更好地发展，他回来连他的弟弟也带到了延安。现在兄弟二人在延安合开一个公司，都有了自己的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我到了延长以后，基本上每年都要回老家一次。如果时间允许，我一定要到寺儿姐夫家小住几日。开始的那几年，姐夫总是为儿子的事纠结。说出去打工没保障，谁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后来，看到别人都抱上了孙子，就埋怨儿子不听他说。怕是将来城里误了，乡里也误了。我说姐夫：“自有儿子自有福，何须老子受熬愁。儿子这几年没要你管，说明儿子出去还是能吃上，如果吃不上，肯定早就回来了。你现在就是把你和我姐管好，不要给娃增加负担就是好的了”。姐夫表示赞同，说就是哩，咱现在也是瞎操心，不顶用啊！
　　 以后，两个儿子都给他生了大胖小子。我再到姐夫家时，姐夫高兴的合不拢嘴，指着孙子的照片给我看，我说，现在不急了吧？儿子以后你再没管，过得怎么样啊？姐夫直说，好的哩，好的哩！
　　 大前年，姐夫家的窑洞出了问题。两个儿子趁这个机会，就要他老两口都搬到延安去住。可姐夫说什么也不肯，就一个人在家，张罗着又修了一院子地方。一年下来，把个老姐夫，累的瘦了一大圈。我说你这是何苦呢？真正是有福不会享啊！姐夫说，娃他舅啊，一人一个想法，咱现在还能动嘛！咱费一点事，住到咱自己的屋子里，愿意弄什么，无人挨挂。咱去住到娃那里，娃不方便，咱不方便，如果十年八年死不了，你说咱不是给娃添害吗？
　　 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我梦见我们儿时的姐妹们还有我现在的家人们都出到村外去游走，我忽然看到了寺儿姐夫。我兴冲冲地给寺儿姐夫打招呼，可他连头也没回，就直直地从路边的一个型似铁皮房的房子里进去了。我也就在这时醒了。我总觉得，这个梦不太好。心想是不是姐夫这几天会有恙啊？天一亮，我就把电话给姐夫打了过去，问姐夫好吗？姐夫高兴地笑着说，好啊，他好好的，怎么啦？我把我的梦和我的担心给他说了，他说，这是好梦啊，按正梦反解来说，那就是他一时儿还回不到那个房子里去的。更不会有恙啊！再说他不理我，那正说明了我们兄弟间的情谊已经不是一般的兄弟情谊了！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我们这一辈子即是亲戚又是兄弟的情谊，使我们在人生的经历中，渡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年华。一直到现在，我家有什么事，我还是第一个就找他商量。在我的心目中，寺儿姐夫就是我永远的主心骨！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让他来做我的姐夫，而且是永远的寺儿姐夫！
　　
　　 2013年7月26日星期五 14时56分完于延长卷烟厂小卖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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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感动的亲情，令人尊敬的姐夫！

名称很有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