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永远红梅 于 2015-4-5 07:04 编辑
昨晚睡着睡着,感觉梦里的我在哭,不停地哭。我忍受不了梦里的心痛,醒来后,发现枕头湿了,眼角全是眼泪的痕迹。原来我不是梦到自己哭了,而是自己真的哭了。
梦里,她坐在我的床边,凄离的眼睛看着我,冰凉的手抚摩我的脸…… 黑白无常狠狠地拉她,她挣扎着挣扎着,身影越来越远,在消失的那一瞬间,回过头来看我,一只手臂张开五指伸向我。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她的,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有人说她样子很一般,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是丝绸厂的,厂里几乎是女人,而我们厂恰恰相反,光棍营。年轻人嘛工作之余没什么事,我们就跑丝绸厂。一进她们车间,着实吓一跳,整排的女孩子,眼睛齐刷刷看过来,臊的我脸通红,赶紧逃跑,老远还听到女人的大笑。
她就是其中之一。后来她告诉我的,说,你胆儿真小,你狼狈模样让我们议论取笑好一阵子。不过就因为这样我就喜欢你了。
她说的喜欢和我理解的喜欢不一样。
我根本感觉不到她作为女孩子有什么吸引男孩子的地方。和她在一起玩倒是很痛快的。打打牌啊爬爬山聊聊天什么的,没有拘束,玩迟了就睡她们寝室里了。惹的她们寝室里人冷言冷语,我不在乎,管她们鸟事啊。
后来她的一个小姐妹告诉我,你是男人这么这样啊?我说怎么了怎么了。她说人家一个月才多少工资啊,你只管吃只管拿,象什么男人嘛!她平常过日子很抠的,对你多好啊,你来了就好吃的招待你,你也没个表示。
我想想也是,就故意少去她那里了。没几天她就找来了,有些愤怒的样子。我就实话告诉她,我是不太好意思啊!她瞅了我好一阵子,突然脸飞桃红,晃头看了看左右没人,就说,你二十七了,我二十五,晚婚了,我们结婚吧。
我想也没想就摇头了,我才不想结婚呢。
她眼里就冒出眼泪来了。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啊,我就是不想结婚。我差点说,我不喜欢你。
她就走了。
过了好些天我才想起她。就跑到她们厂里,才知道她病了,住院。几天没见她,瘦了一圈,脸也黄黄的。见了我又是泪。我突然感觉她挺可怜的,就说,养好身体我们就结婚吧。我以为她会高兴的,那知道她听了又哭。
我说,我最烦女人哭。她就止住了。
婚前和婚后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大区别。
自己想做什么照样做。有次夜班下班,突然觉得心情不爽,就想散散心。穿着个肮脏的工作服就去了黄山。一星期后才回到家。父母急慌慌地问我去哪了,怎么出门也没个招呼?父母走后,我劈头盖脸骂了她一通,多嘴多舌女人,我从来不告诉别人自己要去做什么要去哪里的?一直就是这个习惯,你甭想改变我。
好多朋友都羡慕我,说我是个天上人。自己感觉当个天上人很不错。
我仍然是自己一个人睡一个房间的。床上一半空一半堆积书,不允许她收拾。看书的时候她会悄悄地进来,给我泡上茶,又悄悄地退出。
现在想来我对她的确非常过份。
有时她轻轻地敲门唤我,要我过去睡。我就敲桌子:别烦我别打搅我。她就不敢叫了。我知道,她其实就没睡,一直在客厅坐着,间或有轻轻的叹息声,幽幽传来……
书中描绘的那种男女汹涌澎湃,我始终没有体念过。结婚没有多久,我就对性感觉索然无味了。甚至有多久两人没在一起都记不起来了,一个月?两个月?
真不如和朋友在一起喝酒来的痛快。
后来隐隐觉得她身体有些不对劲。她总是说头晕。有时看她脸色的确不好,显得很苍白。这时她有孕了,我也就不太在意,以为是怀孕的原因吧。可孩子生下来后,她喊头晕的次数就更多了,直到她有次洗衣服时晕倒在地,我才确定她是真的有病了,就带她去医院检查。诊断结果为脑里有个小瘤,压迫细血管和神经导致的头晕。因为瘤是长在脑里,没有医生敢手术开刀。
我就领她回家了。
转眼间,孩子五岁了。孩子活泼又可爱。
她仍然经常头晕。后来我发现她眼神非常古怪,呆呆的发愣,突然会自己无声地笑起来,又忽然地皱眉,忽儿又叹气。
她不再和我说话,她只对自己说。她不再进食,不再睡觉。
她疯了。 我看着她痴痴呆呆,或喜或愁,或含情凝眸,或轻真簿怒,心如刀绞。
有时她会突然出走。
有回,倾盆大雨,雷声轰隆隆刮啦啦响.她神情异常亢奋,跑到公路上,仰着头,两只手奋力上举,疯狂地喊,我可以回家啦!我可以回家啦!一路奔跑了十多里,直接到了一栋别墅门前,哐哐哐地敲门,喊,妈妈,妈妈,女儿回来了。抱着房主妇女痛哭,我听话了,我一定听妈妈的了,我永远不离开你啦……
妇女惊诧,措手不及。很快明白了什么。就轻轻地抱着她,哼些小曲儿,她就渐渐安静了,渐渐地睡去,满脸笑意,脸上湿湿的,不知是泪还是雨水……
我再也不敢离开她半步了。
我睡觉的时候,用一根细细的绳子圈着她的脚脖子,另一头我就捆着自己手腕。
我无法去上班了,后来就被辞了。孩子也送去母亲那里。
她仍然习惯着去做饭,仍然习惯着去洗衣服。只是不再看我也不再理我,无论我怎么和她说话,她仿佛没有听见。她完全沉静在她的另一个世界里,也有忧愁悲伤,也有愉悦快乐……
深夜里,她猛然坐起来,愤愤地说:你不是我老公。然后又喃喃自语。
我好不容易带了她去了精神病院。她惊觉地问我:我没有生病,他们怎么说我病了呢?我说,你没有病,是他们搞错了。哦,她茫然所悟,又很快去了她的另外的世界了。
不知医生给她吃了多少药,她在病床上一睡就是三天三夜。让我高兴又是担心。高兴她终于好好地睡了,又担心她是否一睡不醒。我一遍又一遍地询问医生,晚上更不敢入睡了。总害怕她会……
我静静地躺在她身旁,时刻聆听着象征生命存在的呼吸。我无法放心,一次又一次手指去探她的呼吸。
她终于醒了。神情呆滞,她很少再去她的另外的世界了,可也很少回到现实的世界来了。她的灵魂仿佛游荡在现实世界的边缘,迟凝不归。多少天过去了,她仍然如此。
只是在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遭电击医疗的时候,她才猛然醒来,紧紧拉着我,惶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不止一次地要求离开这里。
我忍受不了她乞求我的凄苦的眼神。
直到有一回,一位女病人当着病房里的所有人,褪去内裤,用手使劲搓磨自己的性器,表情怪异。我就下决心带她离开了。
医生早已告诉过我,她的治愈概率,几乎为零。
回到家里,她就上吐下泄起来。几天下来,她已瘦骨嶙峋了。
她神志却异常清晰起来。她就躺在我怀里,满眼怜悯地瞧着我,冰凉的手轻轻扶摸我削瘦的脸:真苦了你了。我泪水汹涌而来,我抱着她的头,将它贴近我的胸膛,任眼泪慢慢浸透她如云如雾的长发……
直到她的身体冷如冰……
大地景物依旧,她却魂飞烟灭了。
我怀里揣着盛着她身体灰烬的盒子,默默地想:你的好,我的坏,我今生已经无法挽回,我会在床头做一个漂亮的小房子,让你安静地睡着。我会等着你。
我不知道是否有下辈子,如果有,让我下辈子好好地来爱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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