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土随笔】老槐树上的铃声

显示全部楼层 · 2024-2-14 16:51:06

村口有一个老土槐树，树半中腰悬挂着一个钟，庄户人叫铃。
　　这是邻村，过去这个村子，由原来的一个村分为三个队，按村子人口居住方位，分为晁中、晁西、晁南。我家住在晁南。现在叫晁南村民小组。
　　这个土槐树是在晁西村村口，按过去留传下来的规矩,我们大年初一就要去晁西村门份中拜“先人”，给老人拜年、请安。
　　一大伙近二十人，浩浩荡荡从门份中我叫叔父的家中出来，没走几步，就发现村口旁长着一个身材弯曲的土槐树，树身直径按农村人说的有六七把大了，那弯曲的树身，就像一个久经苍桑的老人，估计这树也有近百十年历史了。
　　树上一群叫不上名的鸟儿，欢快地喳喳喳叫着，我不由得抬头望去，那鸟儿站在树杈上，望着川流不息的人流。
　　我抬头细细一看，除过鸟儿，那树中腰的一个大树杈上，还有一个铃，那锥型的铃，像个倒扣着的瓦盆，我知道，那是生铁铸成的。
　　我被那个铃吸引住了，过去的生产队，都在村中央或人口居住中心的位置，都选择一棵大树，队上派人把铃绑在树上，铃中间有一个铁坠，铁坠下面有一个粗眼，从粗眼中穿一条结实的长绳。每到生产队上工、开会、传达上级指示或分粮食、分油以及柴草等，都打铃通知，这铃被称为村上的“最高司令。”
　　这铃一般由队长敲打，队长不在时就叮咛副队长打铃，如有特殊情况，其他人也可以打铃救急，队上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人是没有权力和资格动用铃绳的。
　　我仰头又看了看那铃，上小下大，那黑沉沉厚厚的铸铁，看起来足有三十多斤，我忙掏出手机，拍摄了几张照片，现在队上这铃十有八九都没有了，只有这个铃，还在那古老的土槐树上挂着。
　　村口有一位老人看我拍照，好奇地赶过来，只见他那花白的头发稀稀的，两眼炯炯有神，那朴实的衣着，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户人。他手里拿了一个长长的烟锅，烟锅杆上一个烟袋，十分抢眼。
　　老人告诉我，这铃在这树上大约有六七十个年头了，当年是十多岁的他上树绑上的，好多人都怕天下雨绳子老化，就找了几股牛皮绳，才把铃拴结实绑好。
　　这位八十多岁的老人，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关于这铃的故事。
　　有一年发大水，闹洪灾，山上洪水下来了，一下子淹没了村上的北壕，壕在低洼处，也比较偏避，那里住着三户人家，队上三十多头牛、马、骡子，还有喂性口的饲养员。
　　人命关天，时间就是生命，队长急了，把铃绳拉住打了三、四分钟，社员们一听铃声紧急不断，就知道有紧急事，忙从家里跑出来，拿上镢头、锨，在队长带领下，改北壕水头，救被水困住的农户、饲养员和牲口。
　　以后人们议论着，那个场面多么惊险，在队长赶到时，洪水已漫进窑洞有一尺多深了，如果不是及时打铃改水救援，后果不堪设想。
　　大年初一的早晨，阳光明媚，村庄周围，炮声连片，每个农户家门口的大红灯笼分外耀眼，那内容不一的大红对联格外醒目，家家户户臊子面那酸香味，飘向了院落，弥漫着村庄的角角落落。街道两旁停满了小车，街道两旁的花坛，还有那新装不久的太阳能路灯，都亭亭玉立在街道旁。不远处的墙壁上，风景画、还有二十四孝图都给村上增添了新的风釆。
　　不知不觉走回我村上，想看看我村挂在树上的铃还在不在，细细寻找，那原来挂铃的树早己不知去向了。
　　我队上的铃，听说也是建社后才有的，是为了统一管理社员劳动，队上指派专人从一个铸造厂买下的，挂在村中央大树上。
　　说实话，队上那铃，也为村上立下了汗马功劳。
　　那年“农业学大寨”，平整土地。社员半夜还要加班给饲养室拉土，队长常常用这铃指挥，全队没有一个迟到的。
　　以后，队长在槐树下分配个活路，指挥社员劳动，就连村上的“老碗会”也不知不觉地挪在了那里，那年全国学习小靳庄，村村安广播大喇叭，队长也把喇叭选择架在这槐树上的铃旁边。
　　 1976年秋季，一场地震，牵动了千家万户，队长打铃召开社员大会，在会上宣布，“以后全队社员以铃声为准，铃一响，全部撤到安全地带。那年，队长给那树下搭了个临时棚，日夜住在棚下，用铃声叫醒村民。
　　村上换了多少任队长，那铃下面长长的绳也不知换了多少次，没有人知道，就我见到，队上牵铃用的壮牛皮绳也换过二三次了。
　　队长有事，把铃一打，就在绑铃的树下说个事，开个会，多数还是队上记工员记个工分，有时候大队、公社干部来传达个会议精神，队长把铃一打，会场摆个桌子，可以现场开会了。
　　那清脆悦耳的铃声，常常回荡在村庄的上空，钻进了农户耳朵，指挥着社员干部，把队上的生产和生活一次次推向高潮。
　　有人开玩笑地说：“村上那铃，比县长还牛。”
　　下雨下雪了，队长把铃一打，社员就去队上的饲养室开会。
　　记得那年三夏，队长晒了一场面麦，大约十多石，然后他带领社员上半山割麦去了，下午两三点，乌云遮天，大雨即将来临，妇女队长打响了铃，铃声把社员从家里叫出，用簸箕端，用袋子装，赶大雨来临之前，把所有麦子转移到仓库去了。
　　等到队长冒雨从半山下来，麦子已经转移到仓库，队长高兴地对妇女队长说;“这次收麦子，多亏你啊！要不是你队上要蒙受多大的损失。”
　　队长表扬了妇女队长，妇女队长却说“咱队人心齐，我一看天色不好，铃一打，全队老少都出来上阵，就连三婆七十多岁了也帮助装麦子。
　　村上的铃，是代替队长发号施令的，那个年代，人们都居住分散，有啥事，全村人都听铃声，只要村上铃声一响，人们就从头门赶紧出来，打听队上打铃有啥事。在建社后到八十年代初，农业社上工，也全部是铃声指挥，也有人说:“队上外铃，给咱队把力出扎咧。”
　　现在，时代发展了，虽然村民们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铃声，但那铃声却久久回荡在老一辈人们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