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weihongchun 于 2024-11-18 23:45 编辑
俊叔屋子西面有一块不小的园子,这个园子是俊叔家的菜园。俊叔农闲时就见他整天侍弄着园子中的果菜。 进了园子是一条干净的青砖铺的小路,路两旁是俊叔栽种的各种蔬菜。俊叔有一手务菜的好手艺,这块不大的菜园被他摆弄的蓬蓬勃勃、郁郁葱葱。记得小路的西边总是栽种着黄瓜、豇豆和西红柿等高架蔬菜,小路的东边则是茄子、红辣子、卷新白和白菜等。小路西边这些蔬菜要用竹竿撑起架子,菜的茎蔓就顺着竹架匍匐缠绕在上面。覆盖在黄瓜架上的绿叶中点缀着许多淡淡的小黄花,茎蔓下面吊拉着一条条细长,身上布满小绿刺的鲜嫩的小黄瓜。西红柿架的绿藤下面缀着表皮上附着一层乳白色细茸毛毛,一个个滚圆滚圆红透了的西红柿。另外两排豇豆架上的一串串豇豆就像几排参差不齐的绿帘子吊挂在那里,似乎专门是用来遮挡人们的视线。 在小路的东边,一片片墨绿肥厚的叶子簇拥在杆茎周围,把那一个个表面泛着油光的紫黑紫黑的茄子紧紧地拥抱在怀里。那些吊在绿藤下的线辣子,经过一片片细细的、扁扁的绿叶的遮掩,反而衬托的颜色更加鲜艳,给人一种红辣辣的感觉。辣子旁边是一片卷心白,那些卷新白就像一个个压扁了的乳白色的篮球,由五六个向四面伸展开来小簸箕大的叶子紧紧围裹在中间。 顺着小路过了菜地是有几十颗石榴树的小石榴园。四五月份石榴花盛开的时候是石榴园最美的季节,一个个小喇叭状的石榴花点缀在满树浓密翠绿的叶子中间显得更红、更艳,招惹得蜜蜂在花上忙碌地飞来飞去。围着园墙的四周,长满了有半人高的一种叫洋生姜的植物。因它生长在土中果实的样子极像生姜而得名。洋生姜做泡菜十分好吃,俊叔每年冬天都会泡好几坛子,我们常常端着饭碗到他家吃他的洋生姜泡菜。 园子是我们儿时玩耍的好去处,我们几个小伙伴经常在园子里玩捉迷藏的游戏。这种游戏是先用石头、剪刀、布确定出一个输家,让他先在园子外面,其他几个赶紧钻进园子,匆忙地找自己躲藏的地方。进了园子后,我们就各显神通,有的躲藏在西红柿架下面,用叶子遮挡住自己;有的蹲在茄子叶子下面,或者静静地爬在地上;有的上到石榴树上,把身子藏到石榴叶子里;还有的躲藏到洋生姜杆丛中。等大家躲藏好之后,就由外面那个人进来在园子里到处找人,并把找到的第一个人作为自己本次游戏的胜利品,然后让这个人又走出园子,开始玩新一轮游戏。记得有一次我进了园子匆忙地跑到洋生姜叶子下面,可感觉脚下有软溜溜的东西,一看才是踩了一堆臭臭的大粪,但好长时间还呆在那里静静地不敢出声。 在园子里我们也曾干过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记得有一天中午,我和一个伙伴趁俊叔在睡觉,就偷偷地溜进园子,蹲到西红柿架下面,偷吃架上的西红柿。摘下来咬一口如果觉得不好吃,就随手扔到地上。我们俩正吃得畅快,俊叔来到我们跟前,我们俩当时吓得不行。可俊叔并没有给我们发火,只是数落我们不该把几个还没有红熟的西红柿从架上摘下来。俊叔捡起几个我们仍在地上的西红柿,说到:“你们可以进来吃,但不可糟蹋,你看这多可惜!”我们俩红着脸蹑手蹑脚地从园子里走出去,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偷吃过俊叔园子里的西红柿。 早秋的夜晚是园子最热闹的时候。树上的蝉声,蛐蛐声,园子外面水渠边的青蛙声,还有许多不知名的秋虫发的声音构成了一部悦耳的合奏曲,可小时候我们却没有欣赏这难得的园田乐曲的兴致。记得那个时间我们几个小伙伴常常会端着小油灯到园子外面的围墙根下捉蝎子,并把捉到的蝎子卖到县药材公司换回自己可以独立支配的零用钱。在捉蝎子时,一手端着小油灯,一手拿着筷子,身旁放着小盒子,找躲藏在墙根缝隙里的蝎子。有时蝎子也会急速地在墙面上爬行,当我们看见目标就要准确地下筷子夹住,不能让蝎子跑掉。蝎子蛰人很痛,因此要特别小心。记得有一次我被一个蝎子蛰着了腿,回家痛地直发抖,腿红肿了好多天。 四清运动时,俊叔家的园子被生产队收为集体所有,但生产队也没有给这个园子派上特别用场,农闲时候,俊叔仍旧侍弄他的菜园,园子依然还是那样郁郁葱葱。但到了上一世纪七十年代,生产队要发展多种经营,就给园子西面建成了一个养猪场,并让俊叔做饲养员。我高中毕业的第二年,生产队安排我和俊叔一同养猪。我干些挑水、拉土、端食等力气活,俊叔则负责伴料和给我指导。俊叔性格耿直,对当时的许多做法看不惯。记得有一次他给我说:“自古以来百姓就给官府纳粮缴税,现在整天让老百姓开会,搞斗私批修,百姓知道啥叫修正主义?” 和俊叔相处一年多后,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我就到省城上了大学。我上大学第二年的五一节放假回家,到家后母亲告诉我俊叔身体不好,让我过去看看。我路过园子时看到里面杂草丛生,当时也无心顾及这些,赶忙进到俊叔的屋里,看到他两腿浮肿,已经病得很重。我用架子车把他拉到县医院,医生切脉之后,给开了几幅中药,让回来煎熬。记得我扶他上台阶时,俊叔满眶泪水给我说:“要好好在外面读书,叔这一辈子就吃了认不得字的亏。”我说我会好好读的,让他放心,并让他安心养病,暑假回来我再看他。那年暑假回到家,母亲告诉我俊叔已经走了。说俊叔在临走前叮咛生产队把他埋在他的园子里。我急忙走到园子,只见园子已破烂不堪,里面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俊叔的墓堆就隐没在园子后面一个角落的一堆杂草丛中。我走到墓前,眼里充满了泪水,给俊叔深深鞠了三个躬。 那次离开家后,我就再没有到过俊叔的园子,可闲时会经常回忆起我儿时玩耍的园子和俊叔在园子里忙碌的身影。有一年听家里人讲,县城搞开发,贺家堡子连同俊叔的园子正好被规划在通往开发区的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上。我听了之后黯然无语,我知道从此之后那盛满着我儿时多少快乐往事,并被俊叔摆弄得郁郁葱葱的园子就只能存留在我的记忆之中了。
作者简介:卫红春,陕西蓝田人,毕业于西北大学计算机科学系,高校软件工程专业退休教师,喜欢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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