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旺全随笔】笑谈古镇的秧歌表演

  

    寒冬时节，三哥的土楼楼里，总是显得那么热闹。大家闲来无事，就会聚在一起，说三道四，吆五喝六，喝喝小酒，打打麻将，把这里全然当成了开心的乐园。
腊月中旬的一个晚上，我也有些手痒，便去了这个“小小的乡村俱乐部”，打了半宿麻将。手气不是太好，输了几个小钱，但却听到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村里的几十个会章都聚集在黑池龙王庙里，把社火炒起来了。这个消息犹如冬天里的一把火，把村里沉睡了多年的秧歌梦一下子点燃了，大家便开始七嘴八舌的回忆起了昔日耍秧歌的点点花絮。
      屈指一算，黑池殿村已有十二三年没有耍秧歌了，大家年年岁岁忙于生活，忙于物质享受，却荒芜了新春佳节的精神生活。昔日的一些民俗文化也将走到了遗失的边缘。如今村里十五六岁的孩子，都不知道乡村秧歌是怎么耍的，真是可笑可叹又可悲。
耍社火本是乡村民俗文化最重要的一部分。它最初的目的是为了祭拜神灵，祈求庇佑。祈福在新的一年里能够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并祈福村庄能够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草木丰茂，六畜兴旺。因此，耍社火之前，必须要请神。以前，凡是请了神的地方，也就是神场，都不允许女人涉足，故而，耍社火，也是村里老少爷们的事。后来，世道变了，女权提升了，耍社火便不分男女了。
耍社火又分为两种，一种是白天耍的，人们都叫“马社火”。
    “马社火”顾名思义得有马，在我们滩歌古镇，马叫做“探马”，几十匹探马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浩荡的“马排子”。“马排子”的功能在社火当中充当着通讯兵的作用，是专门提前沟通联系社火场次，为社火开路当向导的。骑马的少年几乎都是白马褂，红裤子，腰裹丝带，背插彩旗。骑在马背上，衣袖飘飘，彩旗飞舞，个个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除了前面开路的“马排子”，还有后面的大队人马。最有面子的是社火里充当春官老爷和奶奶的两个人。他俩一个反穿着皮袄，手摇着蒲扇。一个浓妆艳抹，女扮男装。两人扮演的是有身份和地位的角色，故而得有人为其牵马执凳，更有三班衙役开道并保驾护航。老爷和奶奶坐在马背上，摇头晃脑，威风八面。而后面的大批马队上坐着的则是扮演着各种历史人物和戏曲人物的“角儿”。这些角色之中，领头的手里都握着一面彩旗，彩旗上的字代表着他们的身份。一般马背上的人物都是从几个祝福语中提取出来的，比如招财进宝，大展宏图。“招”字提取的則是历史典故，刘皇叔东吴招亲的几个历史人物。而“展”字則是南侠展昭追随包青天的几个戏曲人物。每个字都富含深意，都是村里有学问的人测出来的。代表着本村秧歌的文艺水平。
       大批马队后面还跟着难登大雅之堂的捣蒜罐的队伍。他们手握一支蘸着油彩的黄腊，身披一袭七彩被面，倒骑一头毛驴。脸上画的不是蜘蛛便是蛤蟆。大嘴一咧，逢人便要抹些油彩。因此，在以往的社火表演中，捣蒜罐是最不受人们待见的角色。尤其是我们黑池殿村捣蒜罐的队伍。除了人数众多声势浩大之外，而且还乱闯乱抹，跳上串下，毫无文明可言。故而惹得怨声载道，影响了秧歌的整体形象。
      而另一种夜晚耍的社火村人们都叫“夜社火”。夜社火的先锋主力主要是髙烨，其角色和马排子相似，走在社火的最前面，充当着探马的功能。髙烨跟现在的灯笼相似，但比灯笼要洋气的多，大多都是手工编制而成，形状有方的也有圆的，还有八角形的，上面都配有遮风挡雨的宝盖头。四周还贴有各种图案的剪纸。髙烨的制作将劳动人民的智慧表现的淋漓尽致。里面搁置上一支腊烛，点燃烛火，便可以看清夜间的场景。扮演髙烨的人员和跑探马的人员装束是差不多的，背上都要背一串铜铃，来回跑动时，铜铃便发出悦耳的声响，给人带来一种欢快喜庆之感。几十个髙烨站在一起，在夜晚的乡村山路上奔跑，火光摇曳，蔚为壮观，更像一条跃动的火龙。
        夜社火还有艄公扳船的节目。人们争先恐后的都要看那个手握鱼船，粉面含春的船姑娘。那个阿罗多姿，神似嫦娥奔月的姑娘，寄托着劳动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当然，夜社火最精彩的节目我认为还要算耍狮子。狮子是百兽之王，更是威武霸气的象征，但凡狮子闯过的地方，必将会百邪不侵。无论是打开场还是最后的扫尾，都离不开雄狮的身影。耍社火本就是一种文武结合的一种活动，既要有麻老窝婆，旦娃子铿锵有力的唱腔，还得有年轻后生们的“纸马拳”。当然引狮子那就更显得武力爆棚了。首先狮子进场时，连奔带跳，将周围的观众顶撞的纷纷后退，顷刻之间场地便大了起来。常言说唱曲得有好嗓子，耍拳更得有好场地。场地大了，耍拳的人才能展开身手。听老辈人讲，以前耍社火时，我爷爷就是引狮子的扮演者。晚上出发时，光刀枪棍棒等家伙什就得背一大捆。狮子引进场时，首先得来一段武术表演。而武术表演的好坏直接关乎武者的声誉。耍罢武术，彰显了身手之后，才能捡起引狮的灯笼，采用缠头花儿扭狮步，用八步转的身法将狮子引入四门。
以前耍社火，耍的是村庄的形象与面貌，耍的是村人们的精气神。当村庄与村庄之间发生矛盾与纠纷时，更要展现出村人的团结精神，以及威武霸气之风，就像打开场的雄狮一样。
       其实，耍夜社火是最操磨人的事，叮叮当当一晚上不得清闲，回来都已夜半三更了。倘若遇上风雪天气，更容易引起意外事故。因此，多年以后，人们大多都喜欢耍“马社火”了。但不管是马社火还是夜社火，都离不开妞妞队的秧歌表演。那家喻户晓的“拜新年”““锄棉花”“洗衣裳”等耳熟能详的秧歌曲，更是体现了地地道道的乡土特色和劳动人民的智慧。因此，古镇的社火又被人们叫成了秧歌。耍社火也就成了耍秧歌。
       秧歌表演其实还有很多的形式，比如陈家沟的踩高跷就是很出色的节目。在滩歌古镇也是出了名的。关庄村的高台更是心灵手巧，闻名了十里八村，将民间艺术弘扬了起来。只是遗憾的是，好些年已没有看到过了。北山那边的夜社火一直还在举行。山庄哈，杏树湾的髙烨，纸马拳都是出了名的好。很值得我们欣赏与学习。
今年是龙年，耍秧歌更要耍出新面貌。屈指一算，滩歌古镇的秧歌有二十多家，超越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场次。这似乎和政府的鼓励和支持有着莫大的关系。听闻每个耍秧歌的村庄镇政府都拨款三千，以示支持。只是这款到位了没有。我等无名之辈就不得而知了。或许，这只是个传言吧？
       且不管那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就说这大疫三年，人们承受了多大的苦难。如今阴霾散去，艳阳高照，我辈岂能不狂欢？秧歌既然炒起来了，那就得用行动来支持。七十多岁的张叔更是精神可嘉，亲身带动着悬鼓队日夜进行操练。本来黑池殿村以往都以马社火为主，但如今土地养不活人，年轻人只能靠外出打工谋生，大家便把骡马几乎都卖光了。因此，马背上的社火已经凑不起来了，只好决定用扇鼓舞来充当主角。2008年，扇鼓舞因端午节在我们黑池殿村的黑池龙王殿前多次展现了风采，才得以发扬光大，成功载入了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史册。而如今黑池殿的扇鼓舞却登不上台面，这是多么令人尴尬的事情呀。倘若不是张叔精心指导，黑池殿村的悬鼓舞将会让人贻笑大方。
       除了扇鼓舞，其他节目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扭扭队在操练，小孩的腰鼓队在操练，年轻媳妇的现代舞也在操练。腊月下旬，黑池殿村的秧歌进入了全民操练时代。
       本来，我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再加上有点年纪了，腰来腿不来的舞不动狮子了。我希望儿子能够参与秧歌，进行舞狮表演。结果人家喜欢自由，不想参与民俗活动，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那天晚上，也记不清具体时间了，兄弟几个坐在一起喝酒，渐渐喝高了，开始说大话，有点黄忠八十不服老的滋味。愣是在社火群里说要耍狮子。结果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这样，今年的狮子表演又轮到我的头上了。兄弟几人咬紧牙关训练了三个晚上，导致腰腿疼了好几天。好在多少有点基础，慢慢也就像那么回事了。今年参与秧歌表演，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增加运动量，为身体减减肥。这人到中年呀，一不留神就长胖了，身体一胖，行动自然就有些迟缓。而耍秧歌正好给我提供了个减肥的机会，你说何乐而不为呢？
       急匆匆的过了几天年，从2024年正月初八出春官到正月十五演出结束。黑池殿的秧歌表演持续了整整一个礼拜，这期间，大家跑遍了方圆几十个村庄。天天都是披红挂彩，演的那是轰轰烈烈。全村人把这十来年没有挥发的激情全部都释放了出来。赢得了古镇乡人的高度好评。都说黑池殿的社火今年有龙有狮，表演最全面，节目最好看。就连昔日让人头疼的捣蒜罐的队伍也是改变了往日的作风，变得活泼可爱起来。队伍虽然庞大，但也井然有序，在释放了青春和激情的同时，也给大家带来了欢声笑语。最后意外走红了网络，得到了网名朋友的连连点赞。县政府也高度关注，并特意邀请到县城，伙同陈家沟等滩歌古镇出了名的的秧歌一起进行了汇演。在长达几公里的县城街上，黑池殿村二百多人的蒜罐大队，舞出了精彩，舞出了盛世祥和的龙年春节。
       有人曾这样感叹威远镇的春节：
贺新年·威远之春
泰山庙的香火，威远堡的灯，满世上的台鼓轰隆隆，庄庄搭起大彩门。
陈家沟的高跷，山庄娃的拳，黑池殿的蒜罐扭得欢，人山人海赛长安。
诚然，黑池殿的蒜罐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十五过完元宵，十六接着送神。这神一送，秧歌就彻底结束了。辛苦了一月的会章们也就可以让疲惫的身躯歇一歇了。大会章马千里也就能睡个完整觉了，群里也听不到他天不亮就吆喝的声音了。故而就用车老师发自肺腑的话语做个结尾吧：

亲友们:轰轰烈烈的新春秧歌圆满结束，也迎来了社会对我们黑池殿村秧歌的一致赞誉和好评。在此我们应该感谢今年所有的会章和所有参加演出的队友们，有你们的日夜辛劳和无私奉献精神，才能有我们黑池殿村秧歌的热火朝天、空前高涨！希望所有的亲友们在欢度春节的过程中出现不愉快的情绪，请谅解，毕竟众事难为！更希望我们黑池殿的亲友们在以后的生活中团结一致，齐心协力，支持年轻人多做公益事业，让我们的生活充满生机，蒸蒸日上！
明天又是艳阳天，祝愿黑池殿越来越好，祝愿古镇越来越发达，祝愿家乡越来越富裕！

欣赏，学习了！

好文。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