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杜随笔】栀子花开

  

    栀子花，栀子花……
      栀子花，栀子花……      
      我边走在初夏明媚的晨曦里，边要唱起来了。几个孩子站在栀子花园边上闻香气，她们知道是花香，却不知道是什么花，她们知道是白色的花发出的清香，却不知道花的名字。"是玫瑰花……"有个女孩说。我可不告诉她们，因为告诉她们也记不住！她们听的故事里只有玫瑰呀，王子呀……没有栀子花！     
      栀子花，是中年女人的花。     
      中年女人喜欢花，喜欢淡雅，喜欢屋子里窗明几净，并充斥着淡淡香味。中年女人没有什么留得住了，只想留下一些清净，耳根子静，心静。中年女人知道自己老了，好多事情回想起来像在昨天，可一旦讲给年轻人听就遥远的像一樽陈年的橱柜，只有古老和更加古老的尘垢落在上面。古老到像是神话故事，传说故事，民间故事，怎么着也不像与自己有关的故事。也许当事人，还没从这个故事里走出来，但世界早把你和你的故事抛弃了！它又有了新的人，新的故事。      

       我就是典型的中年女人。
       我穿宽大的棉布衫衣，松紧带裤子，我想走起路来两袖清风，还不显肉。我再读高尔基的《童年》，发现世间没有坏人，只有悲惨的与更悲惨的人。《爱的教育》让我看到孩子的真善，老师的真善，是对我精神的一次又一次的透析。每当我对教师这个职业失望的时候，我会看几章。我去买面，用豆角焖，母亲给我捎了一篮子的豆角，我一定不能糟蹋母亲种的菜，浪费就是最大的可耻。有时，我变成了一堆阴暗，独来独往，什么话也不想说，就想躺平摆烂。有时我又深深地爱着这个人间，享受着浪漫：一个人偷偷地摘一朵栀子花，放在鼻子上长久地嗅着，再用一个小玻璃杯把它偷偷养起来，然后就开始饿肚子，肚子饿空了，再做饭。葱花鸡蛋炒米饭，小香葱配黄亮亮的土鸡蛋，米粒散，锅油净，看着像那么一回事。一天，两天……四天过去了，栀子花还白着呢，色一点也没变，不像去年从一位老媪那儿买一束回来，不到两天就成了小黄花了！这一朵栀子花，像我小时候的栀子花，摘一朵戴在鬓角，别在扣眼里，插在上衣囗袋，或赠给别人，总能白好久，白好多天，白一个明亮亮的初夏。仿佛过去的岁月是天上，如今是人间。

       栀子花开了。
       我总想着栀子花，想着明亮的清晨与黑夜，想着简单而简洁的生活，我想我为什么爱它们。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想，打蛋花的时候想，看《我的阿勒泰》时也想。李娟的书还没看过瘾，心里总肿涨涨的，借来的其它书怎么也不能使我愉悦，名师大课堂的课我不能够带着欣赏与喜悦去认真聆听，我的心肿涨涨的，像一朵一朵的花开，此起彼伏，在五月绵绵的细雨里，兀自寂寞着。人类真的渺小，我看着身边的人努力着，但能表现出来的却不及他们努力的万分之一；我看着身边的人悲伤着、难过着，但能让他人感受到的也不及他们内心感受的万分之一；我看着很多沮丧和无助的人，都只能偷偷地藏起他们的沮丧与无助；我看着渴望爱情的人，有多少的爱需要表达，但他们能表达出来的却不及他们想法的万分之一。人类是很艰难的活着的，也很无助，但对于人类来说，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了。

    我把花放在书桌前。
     我总是在想，我这个老师当得可真不咋得：管孩子撒不了泼，嘴笨言拙；教授知识吧，自己也不过一知半解，现学现卖，捉襟见肘是常事。想用过来人写的书做指导吧，又总是力不从心，反而失去自我。从教20多年了，没能形成自己独特的教学特色，更别说什么彪炳史册的建树了，这期间难过过，消沉过，却在今年校出轮岗时，突然想明白了：我可以是一位板着脸，但心存敬畏的老师。我的心不够强大，没办法与孩子们靠的太近，事实上，我从来都与无法与任何人靠得太近。为此，我曾挣扎过，痛苦过，在师德面前，在专业技能方面，在蠢蠢欲动想做一名春风化雨般的好老师的想法里，但最终，我选择了退出这场命运与性格的博弈。性格决定命运，不是改变。当老师的二十多年以来，我一直都处在不安与战兢中，我不知道如何与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相处，更别说自身性格上的多重残缺了，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所以，孩子们请原谅我，即便明日就是六一了，但我不会为你们送上祝福，我会更加不苟言笑的去面对你们，这就是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也是我最有信心去面对明天的方法，我尊重我的感觉就是为了给我们彼此都留下足够的体面。微笑是最好的语言，却不是我最好了的表达。而我，只是你们生命中不痛也不会痒的一个过客，我不是一头狮子，同时也不是一只跳蚤，就是一名带有人性劣根的普普通通的老师。

       迎面而来的是栀子花的香味。
      街角卖水果的男人在打瞌睡，这个世界此时什么都与他无关，他赚钱的目的应该早已模糊了吧！一群孩子跑过，带来一股风和更加浓郁的花香，其中一个女孩大声喊到:"新宜，新宜，我恨你——"并竖起了中指，前面的女孩跑得气喘，只是大声笑着，也不曾生气！唉，这群玫瑰与魔鬼！

杜杜，本名张娟。陕西安康汉水之滨人氏。半生平凡，于庸碌中战斗琐屑。用一支笔寻找救赎！2022年1月被巜西部文学》评为首批百名金牌写手。

2024   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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