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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 客 那天下午，乡政府开会结束后，书记叫上我和王主任，说出去透透气。走出政府大门，夕阳已经坠入山峦，只是霞光依然映在山头，山上栗树的叶子已经枯干发黄，像暴雨过后的潮水一样汹涌，一股寒气逼来，大伙不约而同把衣服裹紧，感叹时令不虚，寒露才过，这深山里的阴冷之气就窜了出来。才走两三步，就看见对面三组组长在场里劈柴，于是书记走了过去。 “才娃子，今儿乍没到地里去经管你的桔梗？” “好书记哩，整天都在地理挖抓，还不是靠天吃饭。不过，你让种的桔梗长得还不错。” “那就好，你要给带好头，过两天我派技术员再给咱指导一下。” “书记，现在马上就要挖桔梗了，关键是害怕卖不出去。” “你放心，卖不出去有我哩！到时候把药商直接给你叫到大门口。” “那我就和村民谢谢你了！走，书记，到屋里喝口水！” “好嘛，一下午讲得口干舌噪的。” 组长才娃子，大名叫刘德福，妻子身体不好，他也没出去打工，家里相对寒酸。大门口临公路没有院子，四间正房里，中间两间是堂屋，东西两边是卧室，东边卧室还开了一个后门，后门外是后院，连着半间灶房，猪舍、茅舍都设在后院坡跟，还有一小块菜地。 一行人来到堂屋，刘组长的妻子急忙出来迎客打招呼，组长手一扬，给妻子递了个眼色，妻子立刻领会，转身就回卧室了。一行人在堂屋的小方桌坐下，组长用托盘将几个小搪瓷缸子洗净，然后用抹布擦干，泡茶用的是一个老式的大搪瓷缸，上面有盖子，揭开盖子，茶壶内的茶釉黑红黑红的，一看就是个“喝手”。烧水用得是小电炉，一会儿水就烧开了，先把杯子烫洗一遍，然后才泡茶。小半把茶直接撒进缸子，滚水冲下，茶在缸子里翻腾，茶香顿时就溢满堂屋。这茶是当地产的橡园春茶，茶香纯正而浓郁，汤色绿中带黄，味道是绵柔中略带苦涩，没有几年茶龄的人是喝不惯的。兴亏我从小喝茶，适应了什么叫“粗笨淡饭”。就这样，两杯茶下肚，额头微微出汗，肠胃“咕咕”作响，忙向主人告急:“不好意思，我去方便一下！”刘组长拉着我走到后门口，指了指茅舍的方向。就在这时，组长妻子从后门回来了，她左手撩起衣襟，里边放着七八颗鸡蛋，右手端着一个小盆儿，里边装了一盆白面，微笑着从我身边进屋。我吃了一惊，组长家里竟然这么拮据呀！ 回来后，我心神不宁，不知怎样给书记传递信息，而此时书记谈兴正浓，好不容易一个话题结束了，我急忙插话，“书记，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家吧？”刘组长立刻扬起右手，“你这小伙子说的是啥话呐，掌柜的给弄菜去了，无论如何吃了便饭再走。”书记起身欲走，刘组长抓住书记的胳膊又拉得坐了下来，书记向我招招手，“小伙子算了，刘组长和我是朋友，老关系了，咱就在这儿谝，今天高兴。” 书记注意已定，我们只好又坐回原位。少时，七八个菜端了上来，这让我又是大吃一惊，刚才还借食材，乍就整了一桌子菜？凉拌胡萝卜丝、凉拌洋葱木耳、洋芋片炒腊肉、酸菜炒魔芋……但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家里穷成这样，我们吃饱肚子跑了，人家一家人怎么过日子？犹豫间，刘组长拿出了铜酒壶铜酒盅，“书记，你们都是贵客，咱这农村，也没有啥好东西吃的，随便凑活几个下酒菜，喝一点自己酿的柿子酒暖暖身子。”走，不忍心，主人真心做了这么多菜，喝，不忍心，刚才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但我还是选择留下来了。 喝酒开始了，刘组长提议三杯过后，组长妻子给每人端来一碗醪糟蛋絮汤，喝下后即开胃又长了谈兴。于是书记主动出击，开始打关，柿子酒度数并不低，清冽回甘，酒香纯正，口感略带柿子的甜味。我知道，这酒下口好，但容易上头，是典型的“出门倒”，于是几次暗示大家少喝一点，可没人听我的，都只管尽兴。也不知刘组长从酒缸里打了几壶酒，只觉得浑身躁热，晕晕乎乎的了。意识里，再不抽身离开，恐怕就出不了门了。就在这时，组长妻子走了出来:“几位贵客，家底薄，随便泡制了几个小菜，也不知合不合口味，我来给各位敬杯酒，以表心意！”，说着，从组长桌前端起酒杯，连喝两杯，然后提着酒壶，给每人敬两盅酒。我虽然不能再喝了，但一股敬仰之情让我无言推辞，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让我再次吃惊的是，组长妻子敬完酒后又言:“贵客都是好量，也不嫌弃我家的糟酒，那我就打个关，陪贵客再饮几杯。” 打关从书记处开始，恍惚中只记得关打完了，我们还一人吃了一碗酸菜面。返回时，我怀着愧疚之意告诉书记，组长妻子向邻居借鸡蛋和面的事，书记似乎见惯:“小伙子，你不知道，这里的老百姓待客从来就是这样。” 那夜，我是真的醉了。 商山迪克，真名：段开瑞，陕西省商洛市人。中共党员，大学学历，教育工作者，文学爱好者。先后有百余篇文章在《商洛日报》《商洛教育》《西部文学》发表，主持编写《商洛市中小学安全教育读本》系列丛书一套，攥写散文集《瑞雪片片》一部。被评为2016年《西部文学》十佳。 2021年西部文学“百名金牌写手”。2022年《西部文学》最佳贡献奖、最佳人气奖。2023年《西部文学》最佳发帖作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