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河散文】雪落深山静无声

显示全部楼层 · 2025-1-19 23:36:35

一

   隆冬时节，期盼一场大雪，纷飞而来。恰好有朋友相邀，欣然到牡丹镇，参加朋友相聚活动。路途并不遥远，遇大雪飘落，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行走在原始的乡野之中，那份宁静、超然物外的感觉真好，让我欣喜之极！
   深山乡村，雪落无声，静美中有律动，旷野里孕育新生。万物在这场期许的大雪中，静静等待复苏。那苍茫的山野间，干涸的土地接受着雪水的滋润，满山的树木在孕育着生机，衰草在地上吸吮清冽的雪水，整个山间充满着对这场大雪的无比渴望。
   这里地处秦岭西部，属高寒山区。寒风刮过，雪花飘着，冻得人浑身生疼。雪天的山间，天地一片萧瑟之景象，烟靇雾锁，山乡大地如银色世界。从太京到牡丹镇，一条山间小路蜿蜒如丝带，串连起片片乡村，形成星星点点的村落，就像散落在山间的珍珠一样，雪天里明暗分明，对比强烈，看着新奇，这不就是山乡山韵吗，真是令人畅想啊！
   在山顶我们停车眺望，久久不愿离去。山乡冬日，寒意很浓，风雪斑驳，山息地封，感到万物静默。可是就算天再冷，有雪飘来，有微风吹过，就有人间烟火。林间有小动物出没，树上有鸟儿飞来飞去，他们在觅食，每个生灵都在为生存奔忙，像人类一样为生活拼尽全力，只为图个温饱富足。
站在迷茫的雪天里，与天地对话、畅想，很有些浪漫的味道。人是自然的过客，也是自然之子，生而为自然一份子，死去为天地一过客，你来过，生存过，看过沿途的风景，这就足够了，不要幻想太多，你想摆脱也逃脱不了。
   让我们闲观岁月，怀着心中光亮喜迎一岁尾声。寒月终，冬月起，山河染冬，人间岁暮，往事清零，快乐前行，遗憾烦恼，随风散去，幸福好运，与雪同行。

二

   雪落山间，引领着我们进入一片梦幻的雪国世界。放眼望去，雪把荒野铺开，山川只是起伏的轮廓，迷蒙着不见远方。而更大的世界在远方，雪海茫茫，天地一片洁白，如置身于美丽的童话世界一般。
   雪天里不都是封山的，山路上偶然有行人路过，走在大雪中的人，他努力向前的身子，迎接纷飞的雪片，远观人就像一个移动点而已。这个迎着大雪独自行走的人，在偌大的雪地里就像瞬间的虚像，他推着摩托车，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前面是飘渺的远方。
   山顶有一个寺庙，松风阵阵，吹落积雪，错落的山风围绕着寺庙打转、雪在尽情舞动。这雪是天地之间瞬间的美丽，我们看的兴奋极了。雪花为媒，将天地撮合，撮合成一片晶莹剔透的白，用最辽阔最纯洁的意境粉饰情感。雪花舞得奔放舞得热烈，以千万种姿态装扮虚空，一片雪花就是一份灿烂，一片雪花就是一种风情，千万朵雪花汇成奔腾的海，拽着风的翅膀，一路绽放一路摇曳，纷纷扬扬，为大地拋洒最浪漫的诗情画意。
   雪花带来了冬天的承诺，把季节的叮咛深藏心中，为枯黄的麦苗覆盖厚厚的棉被，点燃树枝上一朵朵亮亮的眼睛，为单薄的屋脊披一件大大的斗篷，堆一个红眉毛绿眼睛的雪人，农家院子里回荡着孩子们的笑声。
   雪花犹如今生的爱人，前世的缘，狭小的世界里呵护着我冰冻的梦，守着漫天飞雪像守着分别已久的情，一个人的雪夜，如春水滋润无声，如三月云淡风轻。

三

   山中农家小院，早已开辟成乡村旅游点，但人烟稀少，雪天里显得更是清冷。村上有朋友本家亲戚，在飘飘扬扬的雪中踏雪而来，他进屋后抖掉身上的雪花，那雪花自身上抖下来，不及落地就化了。
   这是个憨厚的汉子，招呼我们到河边酒店吃饭。我们一起走在雪天里，沿着碎石小道，漫步而行。路旁就是河畔，河水清澈，悠悠流过，山色空蒙清丽，际天而上，仿佛消失在浩浩荡荡的漫天飞雪之中。
   坐在小酒店，临近河畔边，门关着看着窗外雪景，那是一种极为惬意的感觉。这是在路边，最不起眼的那种，酒店前歪歪扭扭写上个最俗的店名。进得店来，连单间都没有，我们就去盛蔬菜的房间过道，那里正有火炉燃着，酒在炉上暖着，我们在炉边围坐着。
   农家火炕暖暖地烧着，烈酒辣辣地入口，说着今日相聚，回想着往日情怀，不知道几许时，我们说着疯话，已经醉卧雪夜。
   我们都是性情之中的人，回想起来，至今有多年没有在一起喝酒了，几年前的那个雪夜寒风里，我们对酒高歌，情景依然如昨。此刻，相对而坐在寂寞的灯光下，那夜的酒意雪飞，随流水独行，仿佛心中激荡而出，铺陈于桌上，铺陈于笔下。
   这山村的景色，这满天的雪景，还有这多年未见面的朋友，构成我深刻的记忆。仿佛那是在一千年前，一坛新酿的酒，诗人正用一根竹筷，轻轻挑起酒面上细蚁般微绿的酒渣。酒香馥郁，诗人的长袖，从酒面上拂过，颜色淡黄的酒面，微微泛动。
   天色昏黄，阴云凝聚的冬日傍晚。雪还没有下，雪意已浸透在竹屋茅篱间。都谈了些什么？没有谁还能在事后想得起来。我们只是在这样的雪天，这样的炉火旁，喝尽这样的一杯杯酒。不能击箸高歌，却可以纵论千年；没有香车名剑，却依然心越万仞。
   炉火红红燃着。偶尔静下来的时候，雪花打在窗上，瑟瑟有声。几千年前，几百年前，这样地方，已经夷平了的小店内，是否也有好友如我等，杯酒共坐，肝胆相倾？
   从小店出来，雪花扑打在脸上。下一次的落雪，是否再要等上一年两年，下一次的相聚，是否仍如今日？因为不知道，我在离别的雪中如梦醒茫然。最遥不可及的是回忆。再浓的酒香，再纯的雪花，终究也无法穿透记忆的空茫。
   在这个暖暖的冬季，只有一次下雪的日子，微微的雪，淡淡的雪，若无其事的雪，在我身边飞扬，看我一个人，走在曾经熟悉的路上。酒香就在身边不远处，雪也如往日的纯粹。
   一个人在雪地里走着，小店内外的雪，在心中飘着。更有何人相约，倾怀共谋一醉？那条小路已渐渐远了。隔断了时空，行路的声音，倾酒的声音，都已遥不可思、遥不可闻了。或许，这一切的声音与情怀，就凝结在一片雪花里，行过九万里湛蓝长空，就在今天，就在你我的身前，飘过。
   我们却无力捡起这片雪花，雪花消融。心事寂寞千年。在这样一个冬天的下午，写下这些文字，已是晚寒天欲雪。更有何人堪问——能饮一杯无？

   说明：写于2025年1月18日，记叙去年冬季雪天，在秦州牡丹镇朋友家坐客时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