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秋枫赋 于 2014-11-6 10:15 编辑
空椅子 文/秋枫赋
过第一个没了父亲的父亲节,失落、思念、无靠无助,心像被掏空了似的——我在家呆不住了,尽管这几天三十七、八度高温,还是决定去看望大姨。母亲去世多年,但父亲对大姨一直是敬重有加;而我则是从大姨的举止言谈中,去寻找母亲的影子…… 停停续续,大姨讲着依稀逝去的岁月片段,全是关于我的母亲。多少年了?她依然记得如此清晰,仿佛她的妹妹没有走远,就坐在旁边那把空椅子里。 说起大姨家这把椅子,确实有着不同的经历——它已度过了一个世纪,两个世纪?看人世沧桑,波澜不惊地在这冀西南的小村庄演绎…… 这是从我姥姥家传世的椅子,一共有两把;半圆的扶手,光滑的椅面儿,略显笨重,但敦敦实实的、厚重大气。当年的颜色该是枣红大漆的吧?残留着星星点点,现在已无法辨析,唯有磨亮的木纹儿述说着过往的经历。 姥姥一生养下三个女儿。真正的大姨没到成年就被她狠心的奶奶折磨死去:“养儿才能防老,养儿才能给刘家接续香火!这丫头片子降生日子就妨兄弟……”不知哪来的理论根据,老太太坚持不让姥姥亲自带大姨,可姥姥还是不走运,接连生下二姨(我现在的大姨)和我的母亲! 大姨说,姥姥生下我母亲时,没敢声张。她事先买下一包“洋火”(火柴),一看自己又生了女儿,就把“洋火”吃了下去,又喝了灯盏里的煤油,静等自己死去!痛苦难耐之际就是坐在这把椅子里捶打自己……小女儿的哭声唤醒姥姥意识,母性本能、还是吃的“信子”(毒药)不是致死之物?反正姥姥又活下来了! “老天爷可怜俺姐俩,总算在亲娘看护下长大了!”大姨每讲到这一段儿,总是泪流满面。这些年我几乎年年去看她,也听了不少遍,但每回讲起我还是心酸——我们的老一辈在根深蒂固的腐朽观念桎梏下做着怎样的挣扎! “你母亲性格刚强,而且心思细密有主见,小时候俺奶奶一数落娘,你母亲就跑过来大声喊‘不许欺负俺娘!走着瞧,等俺长大了,哼!’一物降一物,那么厉害的奶奶竟怵头她这个小孙女儿!你姥姥一难过,你娘就会说‘娘不哭,有三子呢,我长大了养娘,让娘过上好日子……’” 刚强的母亲,有主见的母亲!她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爸爸多次讲过:苦难日子里长大的母亲,十几岁就随本家叔叔婶婶“闯关东”去了。在东北遇到同样是“闯关东”的父亲,两人成了家,不管生活多难,也按时给老人寄钱——我亲爱的母亲,可敬的母亲,用她短暂的生命,实践着她对母亲的诺言!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幼年的我和大弟随母亲回来见过大姨和姥姥。在母亲病重期间,我们还收到过大姨寄来的花生米——童年时代,那可是好东西!姥姥疼爱我,更疼爱弟弟,“男孩子嘛,家庭的主力……” “小耘啊,大姨还得跟你说这件事,秋天让孩子开车来,把这把椅子拉走吧,这是你姥姥临终前嘱咐的!她说自己穷了一辈子,没攒下什么家底,只有这两把椅子是祖传下来的家什,一把给我,一把给你娘留个念想!唉!你姥姥临死也不知道她的‘三子’已先她而去……”
我亲亲的大姨,我质朴敦厚的大姨!您在艰苦的日子里替母亲孝敬姥姥,做晚辈的我该替母亲谢谢您!椅子留下吧,只是别再把它放回小柴屋里(注),我把它搬到您的卧室,成双成对儿,圆满如意——犹如我的母亲陪伴您! 请回吧,大姨!中秋月圆时我再来看您!
注:厚道的大姨,执着地遵循着姥姥的遗愿,替我的母亲保管着这件“家什”一般不拿出来的,并多次催我搬走。 2012-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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