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保散文】看甘蔗

    几天前，我回到故乡。
        天气晴朗。午饭后，哥哥带我到村庄四周转转。走到了村口的池塘边，我看见池塘水长久没人清淤，浑浊发黑。跨过池塘边的小水沟，便来到我家的一块水田。哥哥环视了长满杂草的水田，轻轻地用手扒开田埂上一些枯败的藤蒺，走到一处田角，有些感慨说：“三保，还记得这块地栽甘蔗的时候，我们俩曾经在这儿搭过棚子看过几年甘蔗吗？”我点点头。哥哥长叹了口气说：“可惜今年被征用，说要规划盖房子了！”我没有说话，少年时代看甘蔗的一幕幕像泛黄的照片一样浮现在眼前，努力复原拼成一幅幅完整的场景。

     我十三四岁的时候，父亲看见村里有几户人家都在靠近村口的田里种上甘蔗，听说收成收入都不错。看我眼巴巴地盯着种甘蔗家的小孩大口大口地嚼着甘蔗时，眼睛直勾勾地，嘴里咽口水的馋相。父亲便和母亲商量，计划在这块五分田里种上甘蔗，我和哥哥自然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原来一干农活嘴巴就噘老高、无精打采的我，每到周末，咧着嘴主动跑到田里帮忙着施肥除草，经常忙得满头大汗，累得腰酸背痛，但感觉时间却过得飞快，心情特别舒畅！有时也跑到别家的甘蔗地里转转，看着自家的甘蔗苗长得并不比他们家的差，心情特别开心，哼着小曲继续在自家田里铆足劲儿劳作！

      经过一家人起早贪黑精心地侍弄，甘蔗苗渐渐长高，等到夏末初秋时节，甘蔗渐渐长到快一人高了，远远望去，一片碧绿。父亲看见相邻甘蔗田里都搭起了棚，便也在自家的田头用几根毛竹和稻草盖了一间简易草棚，供我和哥哥看甘蔗。父母白天也会抽空到甘蔗田里看看。看着细小的甘蔗一天天长得又粗又高，村里的小孩有意无意地总喜欢到草棚里来玩，有的小孩拿着家里给的几毛钱，屁颠屁颠地笑着说来买甘蔗，总想讨巧买个又粗又大的，跟着我屁股后面在甘蔗地里转了几圈，我摸摸这棵觉得还有得长，摸摸那棵又觉得太大了，最后还是在小孩近乎乞求下，才不情愿地扳掉一棵他喜欢的甘蔗。

      我和哥哥几乎每天放学上学都要到甘蔗田看看，晚上点一盏煤油灯，一边看书做作业，一边轮流睡觉，初秋的甘蔗田里蚊子、飞虫比较多，虽然点了蚊香，但飞虫还是不时地飞到身上，落到书本上，蚊子更会毫不客气地和我们打“游击战”，狠狠地盯一口就跑。开始的时候用手打，用扇子驱赶，后半夜困极，也就无暇顾及了，经常第二天醒来手上、腿上都会留下十几个肿起的小红点！

     有一天傍晚，我和哥哥正在草棚里，突然天空中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简陋的草棚四处漏风，雨点也会随风飘向草棚里面，天空中还不时夹着闪电和雷声，我和哥哥只能把衣服、被单和书本放在淋不到雨的地方，然后紧紧地缩在一起，望着棚外的甘蔗地，心中不免有些害怕，嘴里咒骂着这个鬼天气，心中祈盼着雨赶紧停，最要紧的是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这时田边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打着一把破布伞，手里拿着把伞，原来是笑吟吟的父亲！我和哥哥顿时觉得胆子大了很多，肚子似乎也不像先前那么饿了，父亲催我们回家，我们连忙逞能说我们能行！父亲最后佯怒说：“刮风还下这么大雨，让你两个小家伙蹲在甘蔗地，你们放心，我和你妈晚上睡在床上也心不定啊！快回家，饭还在锅里热着呢！”我和哥哥只好打着父亲带来的伞回家。


       草棚里的床小，我睡觉比较“武”，刚开始看甘蔗的时候，有一次我睡梦中一翻身掉到床下的田里去了，幸亏床离地不高！哥哥半夜醒后摸摸床上没有人，吓得一骨碌爬起来，四处寻找，看见我居然躺在田里还在继续睡，哥哥又好气又好笑，只好每次都让我睡在床里侧！一般都是哥哥先睡，夜深了，我眼睛微闭着，斜靠在草棚里面的立柱上，过不了多久，耷拉着脑袋，迷迷糊糊地又进入了梦乡！有时突然惊醒，耳边隐隐听见脚步声，赶紧推醒哥哥，口里大声说“有贼”，两人赶紧拿起木棍和电筒，仔细地巡查，有时是捕黄鳝的人在旁边的水田里检查笼子，也有的是自己做梦梦见的场景，当然也有是真来偷甘蔗的，偷甘蔗的人在夜色的掩护下跑远，看不见人影，只好作罢！有时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自己已经睡在草棚里侧，身上盖好了被子，我明明记得是靠在草棚的立柱上打盹的！连忙问一脸疲惫的哥哥，哥哥有时笑笑不说话，有时笑着开玩笑说：“睡觉这么死，别人偷完了甘蔗，喊你一声都不晓得！”我们睡在小草棚里，有时嘴馋，也想吃，哥哥约法三章，每天我们只能吃一根，挑来挑去最后还是挑了一根长得蔫蔫的，哥哥每次都把中间的又甜又好咬的给我吃，自己吃前面的甘蔗哨子和比较难咬的甘蔗根，我有时也觉得不好意思要换着吃，哥哥说：“你看看你那满嘴的牙，小时候逮到糖死吃！我牙好还是我来啃根子，根子甜，哨子淡刚好扯平了！”我想想也对，便心安理得大口地吃起了甘蔗，感觉自家的甘蔗比以前任何一次买的甘蔗都要甜，吃得都要开心！

      深秋的一天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村子中央的广播已经响起嘹亮的声音，忙碌了一天的村民早已扛着农具回家，远处的群山渐渐地和天边的云朦朦胧胧地连成一片了。我和哥哥正在争论着谁先回家吃饭的时候，突然听到几声沉闷的“啪啪”声。我惊呼了一声 “有人偷甘蔗！”连忙拿起靠在木棚边胳膊粗的棍子，哥哥早已像脱弦的箭一样追了出去，我也加快脚步跟了过去！只见一位身材瘦长的少年肩上扛了两根甘蔗，光着脚拼命地跑，一下子跑到河堤上，转眼又从河堤上慌不择路地跑到窄窄弯曲的田埂上，有几次踩空了，一只脚掉到水田里，知道我们在身后紧追不舍，慌忙起身继续跑，又跑到河堤上，接着扔掉了甘蔗，最后大概是跑得精疲力竭了，终于停了下来，站在河堤上一棵粗壮的柳树下，哥哥冲上去抓住他的衣领狠狠地推搡了一把，举起拳头准备打他，最后却放了下来。我捡起地上的两根甘蔗，气喘咻咻地赶了过去，嘴里断断续续地说：“小……狗日的蟊贼，你……你跑啊，继续跑啊！跑掉了和尚跑不掉庙！看我今天不好好地修理你！”深秋傍晚的风吹在人身上已经有了一丝凉意，这个少年穿着单薄破旧的衣裳，咬着嘴唇，昂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说完冲上去要揍这个少年，被哥哥拉住！突然看见少年旁边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穿着破烂的小女孩，头上扎着两根马尾辫，大概只有六七岁，手里拿着一根别人丢弃的甘蔗哨子，地上有许多嚼过的甘蔗渣，脸上挂着两条泪痕，一双小眼睛正惊恐无助地看着我和哥哥。少年见我看着他妹妹，赶紧用单薄的身子护住小女孩说：“是我偷的，跟我妹没关系！要打打我！”我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哥哥望了望这两个小孩，轻轻地从我另一只手中拿出一根偏细的甘蔗，弯下腰递到小女孩手中，起身对少年说：“以后别偷了，我们起早摸黑种个甘蔗也不容易！赶快带你妹回家吧，天黑了，别把她吓到哪里！”少年突然有点不知所措的抠着手指，脸上突然有了羞愧的表情，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和哥哥！哥哥转身拉着我往回走！

      后来，我和哥哥虽然在看甘蔗时也抓到过偷甘蔗的人，但再也没有发现过那个少年。转眼时间过去了近三十年，连这块曾经种甘蔗的田都将被征用了！我从小陪伴盲人伯父睡觉，看甘蔗是我和哥哥在一起晚上度过的最多时光，虽然我们在一起也会为一些小事争吵，甚至发火吵得面红脖子粗，发生了不少小小的插曲。但那段时光发生的事情无论酸甜苦辣，在我的脑海中经常像一幕幕鲜活的电影画面闪现在我的眼前，多年以后都让我和哥哥津津乐道，还经常逗趣似的说给我们的小孩听，看着他们稚气的脸上像听遥远的故事一样惊讶，让我更加怀恋那段和哥哥一起看甘蔗的青葱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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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腻生动，却也朴素的如同唠家常，更如甘蔗般耐嚼又香甜。
调皮的弟弟，有爱的哥哥，难忘的岁月，浓浓的手足情。

红米饭 发表于 2015-4-12 18:45

谢谢老师鼓励

徐风 发表于 2015-4-12 19:02
细腻生动，却也朴素的如同唠家常，更如甘蔗般耐嚼又香甜。
调皮的弟弟，有爱的哥哥，难忘的岁月，浓浓的手 ...

谢谢本家老师的鼓励和点评！

好文章,建议精华.

运涛 发表于 2015-4-12 19:42
好文章,建议精华.

谢谢运涛老师的鼓励和点评！希望以后多多指点！

运涛 发表于 2015-4-12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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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畅的语言叙说了一段美好而难忘的童年！附议精华！

人间烟火 发表于 2015-4-12 21:15
流畅的语言叙说了一段美好而难忘的童年！附议精华！

谢谢老师的点评和鼓励！

支持，支持！我来操作精华！

白鹿放歌 发表于 2015-4-12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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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老师的厚爱和鼓励！以后请多多指点！

温馨 感动   好 {:soso_e142:}{:soso_e160:}

顺其自然 发表于 2015-4-12 22:44
温馨 感动   好

谢谢老师的鼓励和点评

一份淳朴的追忆、娓娓道来的讲述中使人倍感亲切、欣赏老师精华之作、问好！

一份淳朴的追忆、娓娓道来的讲述中使人倍感亲切、欣赏老师精华之作、问好！

徐三保 发表于 2015-4-12 20:18
谢谢运涛老师的鼓励和点评！希望以后多多指点！

不客气,望多多发文

接地气，好文章，认真学习。

文语朴实而生动，充满了童趣，兄弟情深的故事里，有着成长的快乐和美好。
欣赏，学习。
问好老师！

张耀锋 发表于 2015-4-13 01:48
一份淳朴的追忆、娓娓道来的讲述中使人倍感亲切、欣赏老师精华之作、问好！

谢谢斑竹点评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