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青锋中篇小说】玫瑰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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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洛沙 于 2014-11-15 09:22 编辑

(中篇小说)
玫瑰花园
                                                                                                                                                  孙青锋
1
     “玫瑰苑”是他当初答应给我的别墅,他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说真的,公安局有关他的材料是我送的,这倒不全是我没有得到什么的缘故,我是在兑现自己的誓言。别看他成熟之年意气风发,官场、商场,鏖战群雄。玩我,他还嫩了点。事已至此,我还怕谁!
       他委屈,他有我委屈?我毁身败名,受人唾弃,我活该,他身败名裂,功利全无。哈哈哈……呜呜……我笑出了泪水。
       这段时间我如履针毡,虽然,处在除掉黄满良的兴奋之中,内心却煎熬在痛苦的烈焰里,不想想起的往事似显示器上不断弹出的窗口无法点退-----
       夜风已冷,前尘如梦。含愁的秋雨淅淅沥沥无休无止,我在黑夜里走进雨中,那夜,秋殇正浓,我承受着一个如花之龄的少女无法承受的一切。曾有老母亲,也是心上人,也有恩爱情,也有离别恨。我曾经背着母亲跪在秋雨里发誓为她报仇的,谁知道我母女俩的日月之难?谁能体会到孤女寡母的深痛之处。这些都是因一个男人,他黄满良造成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不断从脸颊坠下,秋雨浇愁愁更愁。
2
      我是跟母亲姓的,她叫叶秋红,就给我起名叫叶玫瑰,以至于同学都叫我“野玫瑰”。他们问我怎么不跟父亲姓?我无法回答,我不知道父亲是谁,更不知道他姓什么,或红或白。野玫瑰就野玫瑰,我还是一枚带刺的野玫瑰呢!
      学校离城市很远,这是我大一的时候,每每周六我便乘车进入闹市,事情并非想象那样顺利,只凭自己当年模糊的印象和母亲提供的简单线索根本无法找到他的。我毫无目的的走着,20岁的芳龄给我增添了不少姿色,入时着装更显我少女风韵,高挺的高跟鞋触地就发嗒嗒之声,回头的不光是男人,更多的是美眉羡慕的眼神。
      每道菜都是我亲自点的,虽说三盘菜,一瓶冰峰,一碗米饭一共不到二十块,买单时就是难住了我。仔细思量,可能就在商城的出入口贼夹走了我的钱包。眼下就是陶不出一分钱,想给同学打电话也不见了手机,这个尴尬我无地自容。
服务员讥讽我,这么洋气的一个小姐吃饭不给钱。
      谁不给钱!谁是小姐?我的火气瞬间就涌上心头。
      好了,就算你不是小姐,钱呢?拿来呀,给钱你掏啊!像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没钱还牛B啥呢?服务员的眼睛瞪得老圆。
      嗨!这明明是欺负人呢,我指着服务员,你把嘴放干净点!
      谁知她得理不饶人,我就是嘴不干净,就比有些人身不干净强啊!
      你,你!我把扑到唇边的话语硬是咽了下去。
      她吃了多少钱?这个帐我来结。声音是从对面那个桌子传来的。服务员结账去了,我还没有抬头,能听出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在向我走来,脚步很稳。女子,不要在心里去,谁都有个难处的,帐我给你结了,你就安心的走你的人吧!
      他的声音轻轻的飘了过来,却重重的砸在我的心头。我才慢慢的把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细白的肌肤完全遮盖了他的年龄,略现的须苔体现着他成熟与稳重,尽管面色已经失去少年的红润,却被他保养得干净细腻,一看就是个很讲究的男人,脸颊略瘦,浓眉大眼,头发是染过的葡萄黑又顺又亮,弄的我不知道称叔还是叫哥了。
      你把联系地址留下,我日后还你钱。我没有多余的言语,就等他告诉了地址后立即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却嘿嘿地笑了,这么点钱至于吗,就当我请客了。
      想气愤的离开又恐伤害了这个好心人,我便从容地走出餐厅的大门,一脚踩空,跌倒在地。这个气没有争了反而丢了人,拐了脚腕的疼痛是钻心的疼,我狠狠地把高跟鞋摔在一边。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来,上车我送你回去,看来我今天是要帮人帮到底,送佛到西天了。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他帮我把鞋捡了回来,和声细语地说,不要紧吧?把鞋穿上,这高跟鞋穿上是好看,但是,得处处留心啊!住在哪里?我送你。
       他把手伸过来搀扶着我的胳膊,那双有力的手几乎把我腾空了,我抓住他的胳膊不想松开,在进车门的一瞬间他的手触到了我的乳房,我的心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似的扑腾扑腾直跳。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不敢正视他,脸烧烫烧烫的,这个时候只觉得热血扑扑地往上涌。就低头轻声细语地回答,大学城。
      哦,这么巧,我正好路过。他一边开车一边满不在乎地问,你是大学生?
      嗯。我的回答几乎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
      他却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你们学校南边的那个“玫瑰苑”就是我的私人别墅,有时间你来看看,周围全是玫瑰花。
      你喜欢玫瑰?听你这么说我倒真的想去看看。听到“玫瑰”我没有了方才的胆怯,和他聊侃起来。
      他把头拧了过来,目光全部投射在我的脸上,神色诧异地看着我。我怕他开车走神,就急忙示意他注意前方,他说,你就放心坐吧,驾车凭的是眼睛和感觉,别看我心不在焉,感觉告诉我前方无事。这不,说着说着就到你们学校门口了,是那个大门?
      我迟疑片刻告诉他,不回学校了,去你家看玫瑰去。他也迟疑了,我接着问,方便吗?他回过神来连连答道,没啥,没啥,只是……。我会意地笑着问他,是怕你老婆看见引个年轻的姑娘回家吃醋?说完我就看着他表情的变化。他表情没有变化,那倒不是的,我是怕影响你上学。他顺口脱出。
      大学又不是中学,老师不管全凭自己,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说。
      我还真的不知道,咱没有上过大学,所以很羡慕你们。如果能真的再认识个大学生朋友真是三生有幸啊!我知道他在试探性的问我,便顺水推舟对他说,如果你不介意咱们成为朋友啊!
      他看了看我又把视线投向车的前方,说,行啊!论年龄我可以当你的爸爸了,不过,我们可以做个忘年交朋友。
      我真的想交个有钱的朋友,而有钱的人大多都是他这个年龄了。我不想让他把这个朋友关系看成是带有辈分的另类朋友,故意提升了刚才的话题,照你这样说,孙中山就不应该娶宋庆龄了,他们的年龄刚好错一辈啊!
      哈哈,现在的大学生啊就是开放,我的意识撵不上时代了,好吧,你这个朋友我就交定了。走,去我家看玫瑰去!
3
      夜,静得连大地的呼吸都能感觉到。偶尔,有远处路过的汽车声传来。我翻来覆去的就是无法入眠,母亲悲惨的命运以及自己苦涩的童年闭目即见。我不敢提及母亲,在我记忆里母亲就是爱和痛苦的化身。
      那年,母亲背弃了自己的父母和一个叫黄满良的男人相好了,她看上的就是他年轻有为,黄满良是我们那里最早外出打工的,随后,他便从家乡带出去了一个工程队,各自怀揣着各自的梦想,他们每天辛苦干活,在实现梦想的路上攀爬着。临近年关了,南方老板却卷款而逃,二十多人围着他要工钱,身处绝境的黄满良就在大年三十踏着厚厚的积雪离开家乡。母亲的泪水淌在风雪里,她又回到击过掌的父母那里,苦求着拿走了给舅舅结婚的一万多块,先发给大家过年,承诺年后将余款还清,才脱窘境。那个年她是在提心吊胆和焦虑不安中度过的,随后,母亲便背负着兑现乡亲的承诺进了西安,她再也没有找见黄满良,身无分文的母亲只好给饭店打工混口饭吃。这里那是她久留之地,身后十几万元的债款似一坐大山压得她无法喘息。无奈,她迈入烟花柳巷,度日于灯红酒绿之中。她拼命的接客,拼命的赚钱,为的就是早日还完欠款,早日解救他于危难之中。她朝思暮想着能早早回到黄满良的身边,她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更快的为心上人解难,每天在掐算着日子,每天在清点着嫖资,在嫖客的变动中季节步入岁末,她每天看着玻璃门外匆忙走动的人们,看着他们把棉衣换成单衣,再看着他们把单衣换成了棉衣,她多么想走在幸福的阳光里。然而,她的感情已经麻木了,好像落满灰尘的鱼缸,再也看不到游动的金鱼,看不到生命的气息了。
      五豆、腊八、二十三,过年只剩七八天。在俗人谚语中年关又至,母亲回了趟老家,她把黄满良的欠款基本还完,趁着年关外地人不能回家生意还好,她想努力再挣把钱把其余欠款还清,就脱离风花雪月。
      夜幕在冷风里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都市的霓虹灯在凛冽的寒气里毫无表情的闪着,昏暗的粉红色灯光透过发廊的玻璃门照在行人的脸上,门内,几个袒胸露乳的妙龄女人见男人过来就敲打着玻璃门,还真的有男人不时出进。凤姐(发廊老板娘)就招呼着来人进入里面包间,她还喊着,红红(母亲在里面的称呼),招呼客人!她看了看表随后就嗑着瓜子。母亲就急忙进了包间,在掀开门帘的一瞬间,母亲就认出了做在里面的男人,而几乎同时那个男人也认出了母亲。
      满良,你怎么在这?秋红,你怎么在这?这是他们两个几乎同时喊出的。
      母亲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又有一肚子的委屈难以倾诉,眼泪咕噜咕噜就滚落下来,最终还是泣不成声了。满良,你以后就可以安心的回家了,那些帐我已经基本打扫清了,现在就差几千块的帐了。
       黄满良没有理她,起身就匆匆离去。
      母亲追赶到大街上紧紧拉住他的衣服,满良,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我这里还有些钱,咱们回去给人还了,以后再不用担惊受怕了。
      谁要你的脏钱,你认为我还能和你过吗?他冷冷地撇下这句话甩手就离开了。
      母亲僵僵的在寒冷里站了许久,最后,她哇……的哭出声来。
4
      再去“玫瑰苑”已是落叶知秋之季了,没有看到玫瑰当初的娇艳多姿,只是枝头多出了一个个小枣般的果实。主人没在,我是透过特制的金属篱笆墙看到的,眼前浮现出了初来时的景象……
      他打开篱笆墙的栅栏门便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你看,这就是我的玫瑰园,各种各样的都有。
      我看着眼前眼花缭乱的玫瑰花,深深地把已经沁入肺腑的玫瑰香储存心扉。不由自主的“哇……”了一声,我们老家把这叫刺梅花,那个没有你这里的花大、鲜艳。
      哦,对的,玫瑰有很多名字,也叫刺梅花,你们那叫野玫瑰,是没有经过培植的原生态玫瑰。听到他脱口而出“野玫瑰”三个字我心咯噔一下,随后又恢复刚才的心态,继续听他侃侃而谈,玫瑰也叫徘徊花、刺客。
      它杀人吗?我问。
      他笑着看我,玫瑰怎么能杀人呢,就是身上长刺,有人才叫刺客。
      那就是玫瑰有毒。
      他指着我,你们大学生啊,就是不一样,抓住一个特殊字眼打破沙锅问到底。玫瑰不会有毒的,它是化妆品、食品、精细化工的原料,精炼玫瑰油要比等重量黄金价值高。
      我问,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但是,你知道什么颜色的玫瑰各自都代表着什么意义不?
      我只知道玫瑰代表爱情。这是他说的。
      想听不?
      当然了!
      我就像一个讲师一样给他讲述起来,红色,代表热恋、深深地爱;粉红,代表初恋、永远的爱;白色,代表纯洁的爱;黄色,是代表失恋了;黑色,代表思念;还有蓝色,也叫蓝色妖姬,代表珍贵、珍惜的爱……
      哎呀!没想到我这个“玫瑰苑”主人今天遇见了玫瑰专家。唉!你们正当年轻,是谈爱情的时候,我只是很喜欢这个花,也知道人们送玫瑰是表示求爱。可惜啊!花期不长。在他叹息声里我听出了他的幽怨。
      一阵冷风起,秋叶卷成堆。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才收回了对玫瑰盛开时节的遐想,心情随玫瑰一起枯萎。
      嘟……嘟……汽车喇叭声彻底把我唤醒到现实里,回头才发现是他,他神采奕奕地从小车上下来,还是那样风度不减,见是我就开朗地喊道,打老远我就看象是你,你可比原来憔悴多了,哦,我忘了,季节不一样啊,走!快进去,外面风凉。
      我被他安排在大客厅电视墙前的沙发上,他打开冷藏柜,取出水果放在茶几上,说,你就随便吃吧,都是我洗过的。言语十分诚恳,我拘束的把手伸了过去,从盘子里取了一串葡萄,随便摘了一颗放进嘴里。
      他说,现在啊,什么都讲究反季节,葡萄就剩下甜味了,没有了它本来的葡萄酸,你吃,我就来了。言罢,就踏着铺有松软地毯的楼梯上了二楼。
      我拿着遥控胡乱点放着电视节目,他再次下楼的时候换了着装,告诉我,洗个澡,咱们出去吃饭。边说边向洗澡间走去。
      我正在纳闷,他是在告诉我他去洗澡,还是让我和他一起洗?正想着,他推开玻璃门说,傍边卫生间也可以洗澡,水温是自动调节的,打开就可以用了。
      说真的,我还真想痛痛快快洗个澡,学校的大澡堂人多,水温不稳,一会凉一会热的。关好门,我小心翼翼地脱光了衣服,看了看卫生间的四周有没有露光的地方,窗门的玻璃虽然透光但都是磨砂的,从外面根本就看不进了。这才打开喷头的阀门,热水唰的就喷洒下来,我解开盘着的长发沐浴着,细细的水丝从头顶流了下来,沿脖颈汇聚胸前,再沿乳沟一泻千里。
       我走出卫生间门的时候,他已经先我坐在沙发上了,还告诉我洗澡间里有化妆品和SOD密可以擦脸。推开洗澡间门,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精致的化妆台上摆满了眉笔、眉刷、睫毛笔、各色唇膏、法国香水、玫瑰精油等化妆品,显然是有女人在用,可是,我两次造访并没有看见女人的影子,虽然,整个屋子飘着淡淡的玫瑰香,那是主人的嗜好,他进门就给房间喷洒香水,他也没有提及什么老婆、二奶、情人、小蜜之类的话语。不瞒你说,住在这里实在是太幸福了。就是苦苦上完大学,分配后工作再好,你得好好奋斗多年也不会住上别墅,谁不想一步登天啊,一股莫名的骚动涌上心头,唉……你说我是不是发疯了,竟然胡思乱想起来,想当这“玫瑰苑”的女主人。
      哎!你好了没有?他在叫我。
      我中断了非分的遐想,急忙给自己身上洒了点香水,故作飘逸态向他走去。
      他竟然像警犬一样嗅了嗅,你喷了我的香水?是激情法拉利。他笑了。
      我竟然被他的发笑弄得无地自容,嗯……我点了点头。
      你啊,你怎么能把男用香水喷在身上!他余笑未尽。
      啊!我傻笑了,你那么多香水,我怎知道那个是女人用的,那个是男人用的。
      旁边那个巴黎希尔顿和文兰玫瑰传说都是女用香水。
      我只知道是香水,谁还管什么名字呢。
      温和的和铉手机铃声响了,他掏出手机转过身走向阳台,我没有听见他的通话内容,只看见他边接电话边点头。他进来就告诉我,我有点事情要出去,咱们不能一起吃饭了,我打电话叫外面餐厅把饭送过来,你只需出去开一下门就行了,不要开钱,我有账号。就这,我走了。他上了二楼换了出外的服装就急忙下楼离去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是他开门的响动惊醒了我,我是半倒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睡着的,睁开眼时电视的节目还在播放,我急忙坐起来,看他怎么不对劲,像不倒翁一样摇摆着,不是我未睡醒,是他确实走路不稳,我还摇了摇头,然后,再睁大眼睛看了看,确实是他醉了。我急忙起身去搀扶他,又怕他发酒疯,说实话,我最怕的就是喝醉酒的。眼下不是没有办法吗。
      我扶他到了房间,他倒在床上就打起呼噜来了,他身上的酒味扑面而来,我无法立站,正要离开,他僵死诈起般地站了起来,拉住我含糊不清地说,不要走咧,今晚就陪我。我没有推辞,就如他所愿的度过了这个夜晚。
      第二天,他还沉浸在梦里的时候我就起来了。我这次是走进他用的洗澡间,好好的把自己洗了一遍,穿好衣服后我就精心的用了他的化妆品。收拾了床上昨晚留下的遗物,在拉床单的时候他醒了,眨了眨眼睛,迟疑地看着我,再回头看了看他自己。他猛然坐了起来,他发现自己是赤身裸体,问,不对呀!我平时睡觉是穿睡衣的,怎么是光身?
      你叫我给你脱了衣服啊!
      那你昨晚就睡在这里?
      是啊!
      你说,你要多少钱?
      要啥钱呢,我是自愿的。
      他边穿衣服边问,你拉床单是……?
      我冷静的回答他,我去把床单洗了。
      哦,不用了,柜子里有新的,你换了就行了,保洁公司定期就来洗了。他起身走向卫生间。
      我早已经给他挤好了牙膏,放在脸盆架上,他在洗漱的时候肯定能看到的。我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反而想关心他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是虚荣心吧,不是。
      他洗漱完毕,告诉我,咱们出去吃早点吧!
      我迟疑了片刻,去哪?
      大学城饮食街。
      我摇了摇头,不去那里,被同学看见了就不好咧。你等着,我出去到超市给咱们买点牛奶面包。
      他会意地笑了笑,算了吧,你也不用出去了。他走进厨房端来食物放在茶几上。这是蒙古奶酪,牛奶香型的,很好吃的,你先吃着,我去加热果汁。
我看了看他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个字,嗯。
      他把加热的果汁端给我说,随便吃点早点,我这屋子虽然不经常回来,但是,冰厨里吃的东西还不少。以后哇,就常来玩,我对你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如果,你能让我很满意的话,你还能得到一份厚厚的礼物呢。哦,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叶玫瑰。
      啊!不会吧,这么巧,难道这就是缘分。他有些惊讶了。
      那以后我咋称呼你呀?我问。
      他正要回答,手机铃又响了,他接完电话转身说,是这样,我把你捎到学校门口,你先回学校,我有事情可能好长时间才能回来。
      真扫兴,烂电话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我很不情愿的在心里埋怨着。
      当我跟他出门的时候看见已有两辆黑色的小轿车等在门口,我没有用看清车里面人的模样,只听到有人叫道,良总,快点,那边催得很紧。
      他迟疑片刻,好像觉得带着我不好,就说,玫瑰,你看好门,不要随便出没,更不要让陌生人进来,等我回来。语音未落就架车启动了。
      哎……我有话要问,他根本没有看我,三辆小车鱼贯而去。
5
      我没有忘记自己的复仇计划,可是,茫茫人海谁人是他?犹如大海捞针。
      这个夜不如往常,静得令人害怕,是因在校挤贯了架子床,现在独居别墅不习惯吧。我踏着特别的寂静悄悄地走进了他的书房,开灯看看室内,书柜没有多少书籍,我的目光移到了电脑上,就把心思投放进了漫无目的的网页浏览,以此来消除内心的恐惧。我上了自己的QQ,在和网友交谈的瞬间,猛的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可能也有QQ,就拉开抽屉翻找着,果然,在一个小本上找到了带有密码的QQ号,兴致勃勃的就登了上去,一会,就有一个叫孤独玫瑰的头像闪动了,怎么,还有个玫瑰,这个玫瑰是谁?心存好奇的就开始对话———
      剑啸南山:你好?
      孤独玫瑰:不对啊,怎么客气上了?
      剑啸南山:哦,是吗?
      孤独玫瑰:这么长时间怎么不理我啊!是不在还是隐身,是不是另有新欢了吧?老实讲,又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
      剑笑南山:………
      我没有胆量再接对方的对话,急忙退出了QQ程序。难道他还有更多的女人?也许,这只是网聊的嬉戏吧?但愿如此。我没有终止自己的好奇,继续寻找着有关他的秘密。我感觉自己好怪,怎么就对这个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男人这么有心,嫉妒他有别的女人。我打开了 “我的文档”在里面一首诗吸引了我的眼球。
秋山红叶
归雁鸣绝秋山红,
摇摇孤叶舞风中。
赤诚可见血满腔,
入尘化土遗沉香。
      可能是我对母亲过于眷恋,也是这首诗里对秋叶描写之缘,我感觉到这个人对秋天的红叶有着某种情感。我开始翻阅他空间日志,看到他还收藏了许多有关秋叶的图片。
      夜至五更,我还没有一丝睡意,脑海不知想些什么就是无法入眠。刚躺下就听“咣当”一声,我急忙走近窗户小心翼翼掀开窗帘,一个黑影正爬在窗户上,我不由得“啊!”了一声,那个蒙面人立即就串了进来,我吓得浑身抖若筛糠,蒙面人在屋内胡乱翻了一会就逼迫我,说道,你听着,我今天来一不劫色,二不谋财,三不害命,我是找一个蓝色U盘。
      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什么U盘的事情,蒙面人就变魔术般的消失了。这夜,我心惊肉跳的等到了天亮,原来,住别墅还得担惊受怕,我决定离开“玫瑰苑”。
      收拾完毕正要出门,就听见门外汽车喇叭嘀……嘀……作响,抬头就见是他回来了。
      怎么……你要走吗?他下车问我。
      你不是说要出去很长时间啊,怎么又回来了?
      哦,事情有了变化,不去了。他走了进来帮我把东西放下来,接着说,你还是住下来吧!
      我不想让他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故意绕开话题,哦,我怕我住在你这里,到时候连毕业证都混不下了。
      哪能?你们学校教学楼还是我建的,校长,主任我都熟悉,什么事情都能办到,还愁一个小小的毕业证。他很自信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竟然和我们学校的关系这么深,就羡慕地问他,你说的是真的?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我能哄你吗,你知道这个“玫瑰苑”为啥离你们学校这么近?这就是学校的地皮,我们有个交易,教学楼盖好后,这块地方归我,我就盖了这栋别墅。
      我非常羡慕眼前这个男人,现在才知道他是搞建筑的,当然了,他不是砌墙、粉刷的小喽啰,他的规模非常大,用现在人的话来说,就叫开发商吧,难怪他有这么大的势。我开始庆幸自己有缘能和他相逢,就娇气的扑在他的怀里了。
      他用手抚摸着我的长发,郑重的说,以后啊,这个“玫瑰苑”就是你的。
      我好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他方才的话语,就拉着他的手说,你掐掐我的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哈……哈……哈……他没有掐我,是爽朗的笑声。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迫不及待地问他。
      这个算什么,如果我喜欢,以后还有更大的事情给你。这是他说的。
      我这才觉得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个事情不能瞒着他了,又怕他责怪我没有看好门,言语就有些吞吞吐吐,是这样,昨晚……一个贼……钻进来了……
他“忽”的把我推开,问,丢了什么东西?
      那个贼好奇怪呀,好像知道你走的事情,也好像对这里很熟悉。他啥也不要,就要一个什么蓝色U盘。我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一眨眼就不见了。
蓝色U盘,他念叨着凝重了神情。
      我神情紧张地看着他。
      他语气沉沉地告诉我,这个事情不许任何人知道。言罢,就急匆匆上楼去了。
      我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陷入这个泥潭,然而,为母亲报仇的事情一直悬浮在头脑里,也许,有了他这个平台会减少我复仇的难度。我不敢打扰他,就蹑手蹑脚地往门外走,他正好下楼看见就问,你干啥去?
      我出去买菜做饭呀!我没有止步,边说边往外走着。
      他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不要去了,我去洗洗,一会咱们出去吃饭。我便顺从了他,回身进了房间。
      他真不愧是个大男人,瞬间就能扭转刚才紧张的情绪,笑着对我说,有一个问题我还没有回答你啊!
      什么问题?
      他说,我走的时候你不是问过怎么称呼我的,这个问题我还没有回答你,他们都叫我良总,你以后就叫我老良吧!
      我扑哧一下笑了,嘿嘿,良种,啥名字!
      他用指头指着我,你呀,想到哪里去了。
      我猛地往后一闪,头正好磕在立柱上,我的头“轰”地炸开了,仿佛钻进了蜜蜂笼一样,嗡嗡声好久不能退去,大脑瞬间空如白纸,一个趔趄几乎栽倒,我强打精神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怎么了,他急忙扶着我问,让我看流血了没有?
      我捂着头说,不要紧,头有些晕。
      他抱着我的头寻找着伤口,头没有流血,他说,我陪你去医院看看,我看你脸傻白的,可能是贫血。
      不用了,一会就好了。
      不行,我得马上送你去医院检查。他把我抱上车,锁好门就驾车离开了别墅。
6
      说来也怪,进了医院真的就病了,还不轻呢。我不知道是什么病,就听大夫给老良说了这样一番话,你这个孩子要好好调理调理,营养不良,心态不好,导致欲火攻心,气血紊乱。现在,先做各种常规检查,配合心理疏导,过些日子就好了。
      老良迫不及待的恳求大夫,要好好看,用最好的药,花钱多少不要紧。
      大夫回答,不是药好就治病,也不是花钱多少的事情,关键是病人的配合,以及病人的心情状况。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想急早看好孩子的病。
      说啥呢!谁是谁的孩子?瞎狗吃屎———胡吞呢。我在心里骂着大夫。
      只见老良给大夫赔笑说,我们一定配合,现在的年轻人好爱苗条,胖的瘦的都减肥,不好好吃饭。
      一周后,老良就把我接回了“玫瑰苑”,说是嫌医院人杂,空气也不好,还不如在家疗养好些。他要给我请一个保姆专门伺候我,我不同意。
      他说,玫瑰,你看,医院人多病杂,我也不喜欢那里的味道,家里空气新鲜也清净。我呢,事情很多,不能经常陪你,不雇保姆不行啊。
      我能跑能走的,就不雇保姆了。
      你虽然能跑能走的,雇个保姆也能陪你说说话,这么大个园子,你一个也很孤单的。雇一个年轻娃,即干了家务活,你们也有话可谈。他说。
      我知道我还有个理由是站不住脚的,可我还是说出了,我不想雇年轻的,年轻的我怕会勾了你的心,再说咧,我寂寞的时候会回学校的,要雇就雇个年长的。
      哈哈,你啊!就是心思多,就随你的便。他答应了。
      我就趁热打铁地说,那好,周末我回去从老家叫一个我熟悉的来,你给人家多少钱?
      你看着办去,多少钱你说了算。他慷慨的把权力交给了我。
      这个周末我没有回去,原因是同学过生日,紧接着我们学校要考试了,这么一来就耽搁了好长时间。有一天,老良就说,这段时间你出没的太勤了,我以前就告诉过你,不要这样,“玫瑰苑”都占不住你的心,你还要咋?
     咋咧?想蹬了我!不如你意就蹬掉,你摔了多少女人?我一瞬间就怒火中烧。
      老实告诉你,我不缺女人,什么样的女人我没有见过,大学生对我都不稀奇,少给我来这一套。他也上火了。
      我没有再理他,他却说了,我就是觉得你与众不同,跟我合得来,所以,就让你住进“玫瑰苑”,也说过把“玫瑰苑”给你,但是,要看以后的情况了。
      你用“玫瑰苑”骗了多少女人,我现在才看出你的本来面目,拿“玫瑰苑”作幌子,利用女人虚荣心,等玩腻了就一脚蹬了。我一吐为快。
      叶玫瑰,你不要胡言乱语,我对你怎么样你是清楚的,想离开可以,马上走人!
      就这么叫我走,太容易了吧!
      有条件尽管说!他态度很生硬。
      我好久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发呆,我不知道自己走了条什么路,眼泪吧嗒吧嗒就落在胸前。
      他转变了刚才的态度说,好了,你不要生气,我刚才有些情绪失常,你不要在心里去。你看阿,我现在的事情特别多,外面的处世为人,里面的家长里短。尤其,官场、商场鱼龙混杂,弄不好就会出问题的,所以,得格外小心,唉!我现在是如坐针毡啊!
      我一时还是无法转变刚才的情绪,他就掏出卫生纸擦着我的泪水,轻声细语地说,不要生气了,女孩子生气会长皱纹的,影响美容呢。
      我才接过他的话茬,你刚才说话太伤人了,你怎么就不懂女孩子的心理呢,虽然说甜言蜜语是哄人的话,可每个女人都爱听啊!
      他说,火是你先点着的,没有脾气还叫男人吗。我就怕你频繁出进的给咱们惹麻烦,现在呀!对我来说得长八只眼,得处处留心,事情很复杂的。
      我长叹道,鸟在笼中,恨关羽不能张飞。人在世上,须八戒更须悟空。
      他立刻把微笑堆上了脸,我就喜欢你的这点,大学生就是大学生啊!说得好,前句说你,后句喻我,是啊!人在世上,须八戒更须悟空。其实,人生在世,一切皆空。用青春挣来的钱,你再卖不回青春。用生命把世上的钱都赚完,用这些钱卖不来生命的。
      气氛缓和了我就转变了话题,你喜欢写诗?
      他愣了片刻,什么诗?
   “归雁鸣绝秋山红”是你写的吗?我问他。
      噢,你说《秋山红叶》,是我写的,你怎么看到的,你看了我的空间?他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密码的?以后不要随便打开我的东西。
      我想知道你是为谁写的。我追问他。
      为一个女人,一个我对不起的女人,过去的事情不说了。他想终止话题。
      我继续追问,不啊!人家就喜欢听这个女人的事情。
      你怎么不嫉妒?他说,她是我的一个痛呀!最好不提她。谈到诗的问题,谈恋爱的时候写了些诗,不太好,是自己为了抒发感情胡乱写写。
      我用柔柔的目光瞟了他,难怪人说谈恋爱的时候,女人会做梦,男人会作诗。
      我的目光像电弧一样刺激了他,他立即收回了目光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诗?
      女孩子当然喜欢朦胧诗了,自由些好写,就是喻意达不到更深的意境。我非常羡慕席慕容.汪国真的诗,他的名字是和现代诗紧紧连在一起的,他的诗意境很美妙,不知道是多少少男少女月光下的踯躅,睡梦里的徘徊。可惜他现在不写诗了,搞起了音乐,他的诗陶醉了几代人啊!说完,我的神态还真的陶醉在美妙的意境里。
      当我的目光移走后,他的目光又恢复了原先占领的高地,痴迷地看着我,玫瑰,你真美!
      他打断了我的遐想,我却又陶醉在他的赞美里,是吗?
      是啊!
      那“玫瑰”取掉“王”字旁怎么念?
      他立刻回答,文鬼,啊!
      你怕了吗?
      他摇了摇头,怕什么,玫瑰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哇,文鬼是不掏人心的。
      那就要看是对什么人了,要是碰上不如鬼的人,文鬼也会掏他心的。我自己的寒毛也耸了起来。
      他急忙扭转话题,不说了,本来房多人少就害怕,再说就真的不敢住了。言归正传,你还是趁早找个保姆为好。
7
      凌晨四点半左右,我迷迷糊糊地翻了身,觉得身边空落落的,伸手摸了摸,只触到空空的被窝,他平时都是喜欢搂着我睡觉,我也习惯了,就说吗,感觉像缺少了什么空空荡荡的。我打开台灯下了床,敲了卫生间的门,没有回声,我心顿生疑惑。就披头散发地走到窗口,掀开窗帘向院子看了看,月光下不见了小车。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紧?睡意顷刻顿消,便走进了洗澡间。水能净人身躯,语能净人心灵。我打开淋浴,喷头的细雨仿佛浇灌幼苗一样喷洒着,思绪又进入到了那个冰冷的雨季。
      十二岁那年,也就是我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有同学经常喊,破鞋、烂套子,男人戴的绿帽子,拿来都能换票子。我以为是拾破烂的吆喝语,并没有在意这些,直到有一天,同学们说我有什么“爱死病”,几乎全校同学就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我把这个事情告诉给了母亲,她躺在床上整整哭了一夜。
      上中学的时候,母亲就把我转到了离西安不远的一个小城市。她每天干家政为生,供我上学,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学校的同学还是直到我的身世,母亲又带我离开了那个学校,她把我托付给了外婆,就在一个风雨之夜我看见母亲站在院子任凭雨水浇灌,就像现在我淋在淋浴下一样,我没有挣开姥姥的双臂,看着母亲悄然消失在漆黑的雨幕里,后来,就杳无音讯。我后悔自己把这些都告诉母亲,是母亲怕连累了我才忍痛割爱的离开了我,我不知道她是死是活,那年,听人说白鹿原底下死了一个流浪的妇女,我就同外婆赶到的时候,当地政府已经就地掩埋了。
      咕咕咕-----雄鸡打鸣了,其实,这是我的六点钟闹铃声。我洗完后就顺手拿起一瓶香水准备给自己喷洒,这是我在“玫瑰苑”里养成的习惯。奇怪,怎么摁就是喷不出来,摇了摇,里面还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出于好奇我拧开了瓶盖。怎么里面放了一个蓝色的U盘,难道,这就是他说的那个蓝色U盘?我急忙打开电脑,插上U盘,没有什么啊,是些老歌曲,看着看着我愣了,竟然不敢再看,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就急忙关了电脑。
      阳光透过楼群间的空隙把光线照射在客厅的沙发上,我的脑海还是浮现早晨看到的情景,不管我怎么忘却,它就像压进水里的葫芦松手即浮,我使劲的摇头还是无法忘却。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
      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
      ……
      手机铃声把我从回想中终于拉了出来。
      来电号码是老良的,竟然胆怯的不敢去接,我是怎么了?我在问自己。我拿起手机的手此刻不停地颤抖着,我按下了接听键,只听他说,玫瑰,我去劳务所给你雇佣一个保姆。
      算了吧,我……
      你怎么?好像不高兴。
      你就不要雇佣保姆了,我想离开“玫瑰苑”。
      你有什么事情就等我回来再说。
      老良急匆匆回来了,他问,怎么好好的说走就走?
      我问他,你昨晚上几点就走了,什么事情这么紧?
      男人的事情你就少管。他没有给我解释。
      你要离开吗?我看你心事重重的,如果不想住了可以离开。说着就上楼了。
      我没有走,坐在沙发上发呆,他下楼过来坐在我的对面,没有问我吃饭的事情,也没有一句关系的话语,我们两个心不在焉的看着电视节目。最后,他说,也许你换个环境会好些,要不回学校住段时间,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
      我还是呆呆地看着电视,并不知道电视播放的是什么,禁不住打着寒颤。
      他说,我要给你找保姆,你就是不要,我看你现在病情好像更加严重了,我早上给劳务所打过招呼了,要他们找个中年妇女,这也是你的意愿,如果,你……
      叮咚……叮咚……一个妇女站在大门外。他看了看我还是没有起身去开门,我也不想在理他的事情,他拿起大门遥控摁了开门键,那位妇女就推门而进。
      是你们要找保姆吗?她问道。
      老良迟疑了,是的,现在她要走了,就不要了。
      我会用心干好的,您就留下我吧!保姆恳求着。
      那好吧,我看看你的健康证。他说。
      保姆诚恳地说,好的,这是我的身份证、健康证和介绍信。
      他接过介绍信看了看,眼睛越瞪越大,战战兢兢地说,你,你是……,噢,你叫叶秋红。
      保姆连连点头,是,是,就叫叶秋红。
      叶秋红,我猛地抬起头看着这个和母亲同姓名的保姆,我的眼神也直了,她已不是以前我的那个年轻漂亮的母亲。两鬓斑白,满面深皱,痴呆浑浊的目光失去了光华。渴求工作的眼神告诉我她没有认出我,我起身走过去从她肩膀卸下背包,她连忙说道,谢谢,谢谢,夫人真好,您就要我了。
      我即将喊出妈妈的悲切心情却被母亲的不认识浇凉了,最终还是没有喊出来。而在此时老良也收回了他刚才认出人的表情,瞪大的眼睛恢复了正常,装着郑重其事的样子问我,你看……这人家竟然来了,你也就留下吧。我说,你也需要人看门,就把她留下,我看她是个好人。
      我说着就走出大门,老良就大声喊我的名字,保姆闻听“玫瑰”二字愣神了,玫瑰,真巧,我的女儿也叫玫瑰。
      我立即停止脚步,转身神情凝望着她。
     老良就问,你看她是不是你的女儿?
      保姆说,不是,不是,我女儿可没有这个福分啊,她是个命苦的娃呀!还不知道落脚到哪里了,唉!都是我造的孽啊,害得娃跟我受苦。
      我看见保姆眼圈里含满泪花,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我把她凌乱的头发理了理,又给她擦去了眼角的泪花。
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来这里。
我问燕子你为啥来?
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我喃喃地哼唱着儿时候母亲经常教我学唱的那首儿歌。
      她也慢慢地跟着哼唱起来:
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来这里。
我问燕子你为啥来?
……
      呜……呜……她抽泣着就再没能唱出,最后一句被哭声代替了。
      控制着压抑的洪流终于击溃了情感的堤岸。我喊着,妈呀,我就是玫玫!
      苦命的娃呀!妈想死你了。母亲的热泪滴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泪盈满面的看着母亲妈,我还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的面了呢,每次梦见你我就以为是你给我托的梦,我知道这辈子自己是个孤儿,没想到娘们能在这里见面啊!
      玫玫,妈已经哭瞎了眼睛,不是你唱小燕子,妈还是认不出来你的,妈的前办辈子是为了那个男人活着,后半辈子就是为了你活着。妈其实想过死,可是想到你就有一股力量催促我活下去。
      母亲问我怎么能住在这么豪华的别墅里?我不敢让她知道我和他的这种关系,只能搪塞着说自己是被一个好人资助着,趁礼拜天来看看他。
      我们母女互诉心肠,老良起身说,真巧,那你们娘儿俩好好拉拉家常,玫瑰,你就好好招呼你妈,我有事情出去一下。
      直到日落西山还是没有见老良的面,母亲着急地问,主人怎么还不回来?我说,他再不回来咱们走的时候给他把门锁好就行了。我当然不敢让母亲住下来,只能带她回学校宿舍。
      哎,玫玫,我咋好像听他说是给你雇的保姆。母亲问得我心慌意乱,我犹豫了片刻是这样解释的,噢,妈,是这样,他的那个老婆在你来之前刚走,他就没有心思雇保姆了。妈,咱们还是回我学校吧。
      母亲拦住我的话题,我是他雇来的,既然,他答应留下我了就住在他家里了,你也不要走,晚上,妈给你做饭吃。
      妈,咱们还是回去吧,人家主人又不在家,咱们母女俩住在这里恐怕不合适,这里离学校不远,明天我打电话联系好了你再来也不迟。我还是极力想让母亲离开这里。
      母亲担心主人回来后见没有人在家会不高兴的,就会辞退了她。我也不敢过于强求她离开,就答应再等等。夜幕下,我陪母亲在楼顶的亭子下观月,她知道我已经上大学就特别高兴,还说,也不枉妈这辈子受苦,等你安排了工作,妈就不再给人打工干活了,就跟你享清福。
      我问她,有没有姓黄的下落。母亲微微摇了摇头,说,不提他了,你怎么提起从前的事情,我的心情已经慢慢的淡忘了那些事情。
      想给你报仇!我从牙缝里挤出了五个字。
      报仇,你一个女娃家的,打又打不过,杀又不能杀,你咋给我报仇!
      我自有我的办法。
      母亲长吁一声,唉———算了吧!他亏了我,误了我,我不能把所有的怨恨归在他身上,我曾经很爱他的,不是爱他我就做不了那么些事情。你少年时代的苦难应该说是妈害得,事情虽然与他有关,但是,妈还是希望你能理解他的难处,不要和他计较,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还有啥过不去的。
      不,妈,我不能容忍他的,我就是为了报仇而活的。我不敢想苦涩的童年,不敢想,又忘不掉,这是一种精神折磨啊!
      玫玫,你已经长大成人了,你应该能理解妈妈的心,不要被仇恨占据整个心灵。母亲的恳求没有打动我的心,我知道她不想让愤怒的欲火烧毁了我。她指着茫茫的星空说,你看,人的心灵就像天上的月亮,有时候园,有时候缺,这就好比我们在日常遇到的困难一样,困难大了就缺了,没有困难就园了,而心里的幽怨就像月亮上的阴影,阴影多了再加上困难月亮就没有光亮了。可是,月亮还是排除万难要把光亮照给大地。
      我知道母亲的用意,可我不甘心就此罢休。
      母亲说夜静后还是很冷的,咱们还是下去吧。
      我搀扶母亲回到一楼大厅,她问我,都大半夜了人咋还不回来?我说,也好,咱娘儿俩可以畅所欲言。
      母亲看了我一眼,嘴角一翘微笑着。我就问她,妈,你还爱他吗?
      爱。
     又问,你还恨他吗?
      恨。
      你到底是爱还是恨?我不知道母亲是咋样的心理。
      她很凝重地说,娃呀,世界上什么事情都能说清楚,就是感情说不清楚。我还真怕你出个什么事情,妈现在再不能承受打击了。
      我就说她,你这个人就是太善良了,不是善良他能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不说了,本来是说咱们好好唠唠,现在我很困,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咱们相逢了,有的是机会说话。妈想睡觉,找个房子咱们睡吧。
      楼上的那间房子我当然不想让母亲知道里面的一切,就打开客厅旁边的一个房间,安顿下我母女二人,我关掉了床头灯,想关掉一切烦恼,深夜里,只听母亲甜甜的鼾声。
8
      数日老良未归,母亲格外着急,玫玫,你说这个老良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回来,这叫咱们经常住在这里咋办呀!这时,门铃声骤起。是东家回来了,我去开门。母亲说着就急忙出去开门。站在门外的不是老良,是一个膀大腰圆的胖汉子,他对母亲语气生硬地说,良总把“玫瑰苑”转让给我了,请你们今天就搬离,我们全家今天就要进驻。说着从小车上就下来一个着装入时的女子,她趾高气扬地走过来说,老公,“玫瑰苑”不错啊!咱们进去看看,那里要打扫,那里要保洁,我好通知保洁公司。
      母亲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懵了,我就过去问他们,老良没有回来,谁也甭想住进来,请你们马上离开,不然,我就打110了。
      那个汉子胸有成竹地取出协议书让我看,对吧,是良总的笔体吧,再不相信我这里有他的新手机号码,你可以打电话问问。
      来者不见善意,我料事情不妙,我没有拨打他的手机,自他离去后原号码就一直不通,我就心存疑虑,看来是真的要离开“玫瑰苑”了。母亲不知所措地看着我,问,怎么办呀?我要她收拾行李我们走人,我上楼到卫生间取了东西后就和母亲离开了。
      圣诞节到了,我当然不会相信有圣诞老人送礼物给我,就是想让母亲能在瞬间忘掉烦恼,今天晚上就是平安夜,我就陪母亲融入万人狂欢的故都闹市。在晚上六点的时候交警已经戒严了主要通道的车辆运行,以便行人安全通过。街道上随处可见魔鬼、怪兽之类的面具,女孩子大多喜欢用五颜六色羽毛做成的面具,母亲埋怨我说,都是些年轻娃,你让我个老婆子跟着来,人家笑我老没像的凑啥热闹。
      我说,我给你卖个羽毛面具戴上,谁也认不出你的。
      半辈子了,从来就没有遮遮掩掩,怎么今天晚上还要戴面具?母亲不是责怪我,我就发现她心情此刻愉快了好多,就拉她寻找卖面具的摊点,母亲其实是半推半就,我知道她也童心荡漾。
      妈,你看这个怎么样?我指着一个羽毛面具问她。
      算了吧,花那钱干啥啊!母亲拉了我一把说。
      我还是弯腰去拿那个面具,此时,一个大手也伸了过来,几乎是和我同时拿到的,我无意瞟了他一眼,啊!我的心跳加快了,怎么是你?我百感交集地问他。他也急忙放开了自己的手,直起身子对旁边的那个女人说,咱们走吧,到别处去卖。
      那个女人娇气十足地说,我就要这个。
      我指着他厉声喊着,良总,你也凉得太快了吧!你把我们赶出了“玫瑰苑”,原来是和这个X女人在一起吧!
      你骂谁?看我不扯了你的X。那个女人就毫不留情地扑过来抓住我的头发厮打起来。
      厮打越来越激烈,母亲没有拉开我们,就喊老良快拉架。他气急败坏的说,要打就让她们打去,不管她!
      你这个人咋这样说话,你一走就不回来了,我们给你看了那么长时间的门,还是被你赶出门,现在,她们还是为你打架,你怎么就不管呢!母亲拦住了正想离开的老良。
      秋红,你就不要拦我了,一会儿人多了就麻烦大了。
      咋,你叫我秋红,今晚我虽然没有让出你,就凭你叫“秋红”的声音和叫法我就可以断定你是满良,二十多年了,你好气派啊!母亲认出了黄满良。
      谁是黄满良?你胡说啥!他不承认自己就是黄满良。
      就凭我做女人的感觉,是不会错的,你好狠毒啊!母亲的话语在嘈杂中钻进我的耳朵,我推开那个女人,以观事情究竟,那个女人也是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母亲,围观的瞬间就堵住了去路,大家听着我母亲的诉说。
      满良,你也太昧良心了,我替你还了那么多钱的帐,就是条狗它也给我摇摇尾巴呀!听到母亲的话后黄满良灰溜溜地拨开人群匆匆离开现场。
9
      风是从后面吹过来的,杂乱的长发在我的眼前如群魔乱舞,我茫然地走在冬季冷风萧萧的街道上,徘徊在复杂的矛盾间,母亲没有陪我,可她的话语还是不时的在我耳边回荡,玫玫,你就放过他吧!就算是妈求你了。
      我不能理解母亲的用意,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护着他,这个没心没肺的男人早就不应该存在世上了。
      好我的瓜女子呢,人就是这样,女人是个梨,开始吃的时候又脆又甜,等到吃到酸硬的候也就是被扔的时候了,因为,他不吃心子。而男人是洋葱,你得流着眼泪一层一层去剥,等你流干了眼泪剥到最后,你会发现洋葱是没有心的。这些也许是母亲用自己的大半辈子总结下来的。
      我无法接受自己竟然和母亲的男人生活了半年的事实,母亲说他确实不是我的父亲,她在替他还债的一年里没有身孕,后来。黄满良就离开了她,因为,是在那个场合她也不知道我是谁的孩子,想想他再不会要她了,母亲就留下了我,她不想再嫁人了,等我长大成人了为她养老送终。是另一件事情不断鞭策我的灵魂,最终还是走进了公安局的投诉室。
10
      公安局刑侦科的放映室里正在播放着我送交的那个U盘上的内容。
      一个比较黑暗的房间里几个人在谈话。
      黄满良:王主任,咱们把话说在前头,这次就给你两套,你看怎么样?
      王主任:太少咧,还不够我的挨骂钱呢。
      黄满良:好了,再加一套,给你三套,不要再反悔,这个地段我的工程不能耽误时间了,老吴,限十五天动迁组工作全部结束,拆迁队就要开挖掘机进入工地。
      老吴:办事处也有难处的,你限十五天也有些紧了。
      黄满良:你嫌紧张,我本来是不操这份心的,你们给我把事情直接弄到位的,就是嫌你们有些事情不好出面,我才亲自督促这个事情。
      王主任:这几天已经有人搬迁了。
      黄满良:你们村的那几个钉子户什么时候拆啊?
      王主任:好说歹说他们就是不听,我有什么办法吗!
      黄满良:我看得来硬的,就是死一个人也不过花十几万,要不然,就把那个最牛的搞掉,杀一儆百,看还有谁敢阻挡!
      老吴:良总,你说咋办就咋办,明天我就叫几个能打的保安去,谁挡就往死里打!
      黄满良:真是个瓜X,上面一再强调文明拆迁,不许野蛮拆迁,你耍什么大娃!
      老吴:以您之见……
      黄满良:约出来喝酒,灌醉后撂在路上,小李,你把拉土车提前开到现场,停在路边,等这几个把他扶过来放到路中间,你就把车往过开,必须一下砸死。事后一切事情我打点,另外,给你五万生活费,还保你平安无事。
      小李点了点头:好。
      黄满良:不许走露半点消息,为了防止参与人员变故,我特意录制一个U盘,由我保存。好了,分头执行。
      次日早晨,《早安古都》栏目就及时报道了一个消息,我市南郊昨晚又发生一起拉土车撞人事件,被撞者当场死亡。据警方初步断定死者是酒醉后倒在路上,由于夜间路黑,拉土车来不及刹车酿成了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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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新会 | 2014-11-8 07:18:06 | 显示全部楼层
手法纯熟,第一人称的叙述更具现场感。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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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4-11-8 10:25:43 | 显示全部楼层
先粗看一遍,感觉是一力作,谢谢老朋友的精彩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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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芽儿 | 2014-11-8 14:07:36 | 显示全部楼层
赏读老师构思精巧,内容跌宕起伏的好小说,佩服能写中篇与长篇的老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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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青锋个人认证 | 2014-11-8 21:42:47 | 显示全部楼层
章新会 发表于 2014-11-8 07:18
手法纯熟,第一人称的叙述更具现场感。学习。

感谢朋友赏阅愚作,问候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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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青锋个人认证 | 2014-11-8 21:43:47 | 显示全部楼层
榆林人 发表于 2014-11-8 10:25
先粗看一遍,感觉是一力作,谢谢老朋友的精彩分享。

感谢朋友临帖指导,祝福问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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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青锋个人认证 | 2014-11-8 21:5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徐玉虎 发表于 2014-11-8 11:10
一口气读完青锋的小说,感觉构思巧妙,情节跌宕起伏,很有吸引力。人物形象塑造也很成功,学习了。

感谢朋友支持,恳求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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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青锋个人认证 | 2014-11-8 21:59:08 | 显示全部楼层
柳芽儿 发表于 2014-11-8 14:07
赏读老师构思精巧,内容跌宕起伏的好小说,佩服能写中篇与长篇的老师们。

感谢支持,祝福问候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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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人 | 2014-11-12 15:30: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有欣赏了文友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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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青锋个人认证 | 2014-11-12 18:15:51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朋友支持 ,祝福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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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盖 | 2014-11-16 22:22:04 | 显示全部楼层
风是从后面吹过来的,杂乱的长发在我的眼前如群魔乱舞,我茫然地走在冬季冷风萧萧的街道上,徘徊在复杂的矛盾间,母亲没有陪我,可她的话语还是不时的在我耳边回荡,玫玫,你就放过他吧!就算是妈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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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青锋个人认证 | 2014-11-17 22:01:44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航哥赏阅,祝福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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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青锋个人认证 | 2014-11-17 23:49:00 | 显示全部楼层
寒弃 发表于 2014-11-17 23:27
就爱拜读孙老师的小说,好感人,片片精彩,高赞。问好冬祺。

感谢寒弃的支持,祝福你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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