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铃兰 于 2015-4-24 21:45 编辑
我脑子里总是浮现着一个身影,她仿佛时刻都在笑,笑声银铃般一串串的。
她喜欢穿一件绿色碎花镂空点的衣裳,身体隐约有痕。
她看到我从门口经过,就会喊,喂——,来玩噢————,然后就笑,然后我的魂魄就跟着笑进了她们的小店。我双手不断交叉地搓着手掌,傻傻地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引来了更多的串咯咯咯地笑声。我突然脑袋开了窍,就说,你给我剃个头吧。
她说还是我师傅来吧,我来了还没几天呢,还不会。我说,没关系啊,迟早你总要有第一个顾客的呀。它肯定的觉得我的话有道理,就同意了,她就不客气了,就在我头上勤奋地耕作起来,整整用了两个多小时,她檫着满脸粘着的碎发汗流,说,完了,理好了。此刻我早汗流浃背了,忙说,完啦,完了就好,这样不是很好么,以后会越来越熟练的。
我离去的时候,只听到她师傅的放肆的笑声。
回到家对着镜子,我发现我的满头黑发,现在仿佛是连绵群山,沟壑交错。她师傅能不笑吗。
过了些日子,她邀我出去玩,我正在洗衣服,她就说,我来吧。就洗上了,手脚麻利。那一刻,我感激,却也自豪。
第一次去她家,我诧异。这样一个亮丽的女孩,怎么能出生在那么一个破旧的房子里呀?泥房,有一边墙倾斜,裂缝大到能看见外面的阳光,感觉有随时会倒塌的可能。特别不喜欢她父亲,整天的麻将。还大声地对我喊,给我拿一瓣西瓜来——。我白白眼,懒得理他呢。他父亲就不乐意了,阴声阴气地说,谈恋爱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怎么老躲在房间里干什么,客厅不好谈吗。我好无语。
我父母明确反对我们,说农村的,不般配。我就般到单位集体宿舍去了,和她住到了一起。意思就是告诉父母,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无关。
过了几年,父亲突然来找我,说,你母亲同意了,不过要马上结婚,日子都选好了。我们既喜又愁。去哪里弄钱啊,和父母商量,他们勉强同意借我摆酒席的钱,过后一个星期内是要还的。我只好去和她父亲商量。我说,我现在没钱,什么彩礼啊就减免些吧,我们城镇不太作这些的。她父亲大怒,谁告诉你我同意她嫁给你了?她敢,我就打断她的腿。
他真就抄起一根粗棍,劈头盖脸打去,断了,又捡一根......她母亲就喊,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好多邻居涌进屋来,才拖开她那愤怒的父亲。
我愤怒,心痛,歇斯底里。背着浑身伤痛的她回头喊,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她就是跟定我了。
邻居是怎么把他劝说通的,我不知道。到了那个日子,他们家还是摆了酒席了。
那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拼命赚钱,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我就去外地买了只六十吨的运沙船.为了省钱,自己去山上砍了树木,去锯厂锯成板,铺好船舱.
运沙是不能停的,不分白天黑夜的,装满了就开,运到码头马上就卸,卸完了马上回去等待装舱,如此反复。
那时我是在工厂上倒三班的,下了班就去船上。快到上班时间点就就近上岸,直奔工厂。那一年,很辛苦,也很充实,也快乐!
那一年,我没有在家里睡过一夜。那一年,我还了所有的债。那一年,她怀孕了,要到船上陪我,让我轰回家了。第二年,就生下孩子了。是儿子,我兴奋极了,冲到江边要去通知她父母。逢人就说,我有儿子啦,我有儿子啦,哈哈,哈哈......
那时是黄昏,岸边人就告诉我说她父母出船去了。我就等,等啊等。可能是太累了,就迷迷糊糊地在江边就进入梦乡了。那时已是秋冬交替的季节,江风呼呼,我却在梦里趟走在满是金黄的稻田里,身体和沉甸甸的稻穗交错,唰唰地响。
醒来时,已是半夜里了。
冬天即将过去,我却病倒了。医院一躺就是三个月。
他那还不懂事的弟弟,偷偷卖了船,携了款跑外地去了。
矛盾就起来了。父母越来越讨厌她,越来越不满意她,天天指桑骂愧。她性子急,嘴巴永远不愿吃亏。家里火药味越来越重,到后来就天天吵。
我情绪非常的低落。有时回到家门口,望而却步。
后来,我开始整夜不归了。不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她们都吵疯了,都指着我的鼻子喊,离婚!
她们都要我作出选择。
我选择了。我选择离开了她,却也选择了远离父母,以为这样才算是平衡,才算是公平。其实我是抛弃了自己,多少年后我才意识到,放弃自己,也就放弃了人生,从此迷茫。
然后我就离开了家,到处漂泊。我去了陌生的地方,去了上海,去了济南,烟台,又去了黑龙江,内蒙古,山西。站在街头,面对茫茫人海,悲伤时刻涌上心头,不知多少回,泪水冲出眼眶,我拼命的要试图强忍住,告诫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呀!可,我,办不到
漂泊好多年啦,我才发觉,那些都不是我生存的地方,我,就此迷失在这个世界里,茫茫然。
我梦游般地又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嗅到的却是陌生的气息。
后来听说她已为人妻已为人母,日子还不错。从此我常常怀疑我自己,我迷迷惑惑。
那一刻,我迷失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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